2015年2月6日晚，参与深圳石油化工交易所（下称：深油所）“现货石油”交易的王女士照常打开了手机客户端，这一次，她看到的是一条平直的横线，随着时间的推移，在“2403元吨”的价位上不断拉长。

　　“电话里，深圳国腾（深圳市前海国腾石油化工投资有限公司，下同）的客户经理对我说，这是休市，我想到自己心脏不好、血压高，就提早睡了，没想到第二天星期六早上一看，我就‘没’了3万多，加上前前后后深圳国腾客户经理的‘分析师手把手指导’造成的亏损，我一个月时间就被‘现货石油’折腾没了7万多。”3月30日下午，王女士在珠海一家派出所向警方回忆起自己亏损经历时，仍然“没想通”为何现货石油也有这般“凶猛”。

　　像王女士这样遭遇的人在深油所投资者中并不在少数，在搜索引擎百度中输入“深油所”三字，搜索栏下便会自动出现“深油所骗局”这样的衍生关键词。事实上，自2014年8月5日，深油所揭牌两周年大会召开后，随着自然人投资者业务的全面展开，各类投诉便在互联网上大量涌现，而2月6日一直被所方辩称仅有“一个小时”的停盘则如掉入瓦斯气里的那点火星，终于引燃了一场燎原烈焰。

　　这家股东包括“中石油、中航油、珠海振戎”等大牌国企的“深圳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首批入驻重点企业之一”如今被推到了舆论和行业的风口浪尖。

　　衔着“金钥匙”的神秘交易所

　　点开深油所网站，由该所主办、拟定于2015年4月19日至20日举行的“首届中国（深圳）石油化工交易峰会”的广告赫然在目，而“确认参会名单”中，亦有国家发改委、国资委、商务部等“高大上”机构的身影。

　　事实上，早在2012年8月，深油所揭牌仪式上，即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华建敏、国务院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深圳市市长许勤、副市长陈应春以及国家部委、石化央企负责人出席”。只是遍查其后的新闻，仅有一条发于隔年8月5日，载于“南方都市报数字报”的信息显示，“现货挂牌、现货即期和现货专场交易模式今日上线，标志着深油所从单一现货协议到现在四种现货交易模式的全面开通。”

　　然而，笔者点入该文在“南都网”的原文链接，却发现内容早已不见影踪，仅有其他网站转载页面和百度快照还能依稀找到一些线索。据这篇神秘失踪的文章快照记载，“ 深油所基于前海合作区而设立，1月9日开市交易，经过半年多运营调试，交易平台日臻成熟，在运营模式创新、平台技术引进和自主研发创新上取得突破性进展。目前，深油所已经吸引近200家国内注册会员企业入驻前海并陆续进场交易，2013年预计达500家，为完成今年2000亿元交易额目标提供了有力保证。”

　　据工商登记信息提示，“深圳石油化工交易所有限公司”彼时的股东单位中，中航油占股居首，深圳市前海开发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和中国石油化工联合有限责任公司各以1000万元人民币认缴出资额并列股东单位第二名。

　　实际上，这是在2013年3月的深油所第二次股东大会上，中航油、中石化、珠海振戎三大“石油巨头”入股的结果。据知情人透露，早期深油所完全是“地方部队”，“股东都是深圳的石化和资产管理公司，最‘显赫’的也就是前海开发投资控股有限公司”。

　　然而，当笔者3月30日拨打深油所网站载明电话求证时，对方仅以“我是新来的，不清楚这些事”作答。

　　只不过，从散见网络的新闻仍可看出，自2013年1月起，深油所即开始了“现货电子交易”、“首日成交36笔，累计成交额62。79亿元”。同样自该年起，在“现货贵金属”业者常去的一些网站上，也开始出现了载有“深油所”、“第三方存管”字样的“招商广告”。

　　“现货白银”被批的意外契机

　　尽管招商广告早已打出，且都集中在因“做市商”机制而纠纷倍出的“现货贵金属”业者聚集区，但深油所的一路渐热，却是“现货白银”涉嫌对赌导致大量客户亏损而被央视2014年“3·15”晚会揭批后的行业整顿期。

　　“深油所前期招商虽然力度不小，财力、实力也有所投入，但是在国有企业的机制限制下，深油业务发展比许多私营的贵金属小平台‘稳健’得多，会员单位大多数还是石化业内做实物交收的单位。他们当然也有固定的交收渠道，不一定要通过深油所定价、交付。”前述知情人表示。

　　“3·15晚会”带来的现货业内地震改变了这一切。据现货及新兴金融领域网站“交易中国”报道显示，随着去年春夏间清理整顿的逐步升级、客户的急速流失，大量现货贵金属居间商、从业人员迅速撤出“行业”。但是资本逐利的本性，又使得他们急需找到新的“品种”，于是，交易石化产品，看上去“背景深厚”的深油所很快受到了这些“业界精英”的青睐。

　　而在深油所揭牌两周年庆祝仪式举行前夕，笔者于某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人士联谊微信群遇到过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件：起初，深油所公关负责人在群中广邀媒体到场采访，当笔者向记者圈朋友广发信息后，却又遭遇该人的断然否决，只是会议结束后才从其与他人的聊天中得知，那次庆祝仪式“吸引了800余家企业参与”。

　　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形形色色“深油所投资”的广告开始在网上铺天盖地出现，而在现货从业人士集中的论坛、贴吧里，也处处可见“深油所招商”的广告。“可以说，现货白银被批，令到现货石油一下子成了这些场外交易市场从业者的新舞台。”曾任该所会员单位——深圳前海鑫桂石油化工贸易有限公司个人代理的小谢表示。

　　交易软件似藏“对赌”证据

　　在深油所大肆展业、广收“会员单位”、“居间商”的同时，客户投诉也呈直线上升之势。

　　据笔者不完全统计，自2014年10月起，部分投资者抱怨深油所及其周边商圈从业人员涉嫌“代客操作”、“冒充分析师瞎指导”以及“技术事故频发”造成客户莫名其妙严重亏损的文章便在网上广为散发。在笔者与其中多数取得联系后发现，其投诉皆属事实，而涉事会员单位、从业人员的推卸责任手法也与被曝光的“现货白银”不良主体如出一辙。

　　更重要的是，笔者打开投资者给予的交易软件客户端观察发现，深油所很可能存在严重的引入外部价格让经营方和投资者进行“对赌”的嫌疑，且交易品种价格形成机制十分不透明：无论是“前海油”10吨、20吨、50吨合约买卖价格皆保持着6个“点差”同涨共跌，“0号柴油”、“93号汽油”等合约价格也同样在“点差化交易”。点击交易按钮，也看不到竞价交易模式下常见的买卖双方成交队列和各档报价。

　　众所周知，电子连续交易共分指令驱动和价格驱动两种运营模式，前者也可称竞价交易，其价格来自买卖双方成交队列资金和指令的博弈，能够比较真实的反映市场供需情况，目前中国的场内证券、期货皆使用此模式 ；而后者则是报价交易，主要用于场外市场，属于做市商交易模式，内容为经营方和客户互为交易对手，通过押注引用的价格行情结算输赢，有较高风险性。继2014年被“央视3·15晚会”揭批，又于近期被证监会广东监管局向全省证券客户发通知警示的“现货白银”即采用此种模式。

　　据笔者观察，深油所前海油价格与纽约商品交易所西德克萨斯石油期货主力合约价格行情高度重合，几乎就是后者的人民币价格翻版，只是数字被换算成了中国人习惯用的“每吨多少元人民币”来表示。对此，有期货从业人士评论道：“如果深油所采取‘做市商’模式让经营方与客户互为对手交易，那么2月6日晚的停盘事件至少可以看作技术风险管理不到位的恶果，这对讲究诚信、自律的做市商市场来说，不啻于重大信誉打击，深层原因也是值得有关方面深思彻查的。”

　　值得一提的是，深油所的石化产品合约电子交易除了经营、技术、投资者关系领域的重重争议外，其部分产品交收价格是否具有国家认可的合法性也是未知数。“根据《石油价格管理办法》，当国际市场原油连续22个工作日移动平均价格变化超过4时，可相应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国家发展改革委制定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或中心城市汽、柴油最高零售价格。深油所汽油、柴油的交收价格一旦超过最高零售价，这是不是意味着它成了顶风违反国家规定的零售商 ？”北京合川律师事务所王德怡律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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