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论文中介还会四处搜集老师们的通讯录,再打电话介绍业务。一位自称“王编辑”的中介常常在朋友圈单独发一张图片,是白底上印着一句广告词,诱导老师们来消费:“我会等你,但市场不会等你,再等只会花更多的钱做同样的事。”“晋升的是你,辉煌的也是你,钱并没有消失,只是换种方式存在,甚至带来更多的钱。”“星辰和大海都需要门票,诗和远方的路费都很贵。”

  陈冬冬知道自己的学者使命,他原本也不是为了参与这个游戏才走上学术道路的。他知道一篇好论文的标准,是“要从在历史上始终发挥作用的因素去解释现象”,他关心文学与政治之间的互动,想把文学如何介入社会作为自己最重要的研究方向。读本科时,他曾经在经济和文学之间徘徊过,最后还是投身文学研究,他相信“一个人如果读过文学,即使在冷酷的、经济计算的环境下也能保持同理心,社会进步是靠同理心推动的。”但现在,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无法快速出成果,就很难在学术的评价体系中存活。

  青年学者路星早在上大三时就把自己的研究方向想好了。他在县城长大,从初中开始5点起床上自习,晚上9点才回家,绕着应试运转的学校像个“考试工厂”。直到高中,他遇到了一位历史老师,课堂上从此不再只有教科书,还会涉及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那位老师告诉路星,到了大学才能真正地学习历史和政治,才能知道中学学习的局限性。上了大学,路星读了人文社科专业,他开始疯狂听课和读书,搜寻各个学科的导论读物。为了旁听西方社会思想史,他翘了专业课又从教室后门偷偷溜了进去,那节课讲马克斯·韦伯,老师写了整整一黑板的板书来拆解那些概念和思想,现在他还记得字刻在黑板上的样子,就是那天,他打算“一辈子就要干这个。”

  后来读研读博,他一直把韦伯的《以学术为业》当作自己内心的标准。那本书里有这样一段话:你能够承受年复一年看着那些平庸之辈爬到你头上去,既不怨恨也无挫折感吗?当然每一次他们都会回答说:“自然,我只为我的天职而活着。”但至少就我所知,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无动于衷地忍受这种事。年轻学者的生涯是一场赌博。直到真正进入学术界,他亲眼见证了“有人只是靠学术吃饭”。他们为期刊划分等级,用发表平台来衡量论文质量。有的同行忙着灌水追热点,他看着他们一天天“浪费生命”,感慨“一个人能用来好好做学问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三十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