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增长,思家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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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上了想家的毛病。
去年开始,已经连续几次,或者说,基本上有一次算一次,前脚刚刚抵达北京,后脚就开始哭天抹泪,整个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让我自己都觉得蛮好笑。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恋家,上高中,人生第一次不在家住,我从来没有想过家,回家的期盼心甚至不及对于半天假期的期待。上大学,啊,那是三千公里的距离啊,或许那时已经习惯不在家中,甚至放假都不想回去。工作第一年,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记忆中是非常欢乐的,第二个春节,就不太想回家了,甚至因为疫情,明明知道已经推迟上班,我仍然要初六就在家出发,还是坐飞机!现在回想,都觉得那时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不行,驴没有这么大的脚力,一定是大象,那时妈妈坚持要去机场送我,我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候机室,只想早点回到北京,对家里没有一点眷恋,至今我都想不通,为何那时的心如此坚硬,对于家的概念如此冷漠。而今年,明知道初七就要上班,我还是编了个理由跟领导请了假,初七才在家里出发——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到达北京后,如你们所想到的,又是开启哭泣想家模式。所以,我认为是去年辞职后那段时间的煎熬,和不安全感的伤害,导致了现在的后遗症,以及对家庭的无比眷恋。人真善变呵,一年前的今天,打死我也想不到,因为对家的思念,从办公桌一直哭到厕所,眼泪稀稀拉拉一整天的光辉事迹,是属于我的。
以及,一年时间,会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
应该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我对我妈的感情,一下子达到了最深处。那时我找不到工作,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工作,应该也是抑郁症作祟,每天都是一副不想活的状态,终于有一天,在跟我妈视频的时候,哭的抽抽搭搭,这一下不要紧,我妈也跟着变成了泪人,安慰我之余,还要跟我讲,让我回家去,家里想想办法,凑点钱,让我去政府或者哪个单位找个稳定的工作说的我心碎,她的力量是微小的,我回家,家里也帮不上什么,但是她还是想像小时候照顾我一样,什么都要给我争取,我经常看着她皲裂的手出神,每次都会变成一场排盐的运动,以及在心里加上一道痕迹。
对于我妈和我的故事,有很多很多可写,其实感觉我在大学毕业之前,都没有怎么注意过她,嗨,那时我能注意到谁呢,眼中只有自己,哪怕现在,也是更多的关注自己的感受,我妈什么时候能提到让我注意的位置呢?——把所有的事情都看作理所当然,把经常做的动作当成习惯,临出发前的饺子,回家第一顿的饺子,第二顿的炒蒜薹和西红柿炒蛋,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样,还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呢。天底下妈妈都是一样吧,尤其是农村的妈妈,连做饭的套路都是如此相似,一个村里的妈,更是如出一辙。所以,我这么多年的不孝,可能也有一点推脱的理由了吧,真好,这可以让我心里稍微安慰一点。
但,我还是没摸清楚,我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恋家呢?这真是荒唐,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从小就不想家,不想爸妈,上大学都不会回头看破破烂烂的家一眼,工作第一年,就觉得爸妈已经配不上我的逼格,我怎么会想回家,这不可能。那个家里,从小是家徒四壁,不记事儿的时候,甚至窗户都没玻璃,你听听, 差一点就是露天的茅棚,我可是95后呀,竟然小时候出生在这样的农村,我怎么会想这种家。小时候最爱的零食是方便面,过节的礼物是五块钱一大袋子的饼干,上了初一,因为感冒快要烧到抽搐,才有幸以“苦肉计”换来人生中第一桶泡面——还没有加调料包,因为我妈没有吃这种高端食品的经验,以为那是防腐剂,直接就扔掉了,以为只需要用热水泡一下就可以和广告上面的那个图片一样,所以她最后都觉得,我们买的那一桶碰巧是没有被抽检到的不合格产品,什么都没有!对了,那时的大碗面是卖3块5一桶,对于我妈来说是下了狠心,才肯花这个钱买的呢,所以她怎么能不气愤呢?连我听着都生气,骗人!
小学,初中,这个家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穷,穷到吃不起肉,买不起菜——好在还有地窖里的大萝卜,土豆,大白菜,这三样可是全家的救星,一整个冬天的维生素就全靠它们提供!回家从来没有问今天做什么饭的习惯,因为这是送分题呀,一样的原料,一样的做法,一样的味道,伴随了我整个青春期,和发育期。与大白菜混合双打的,还有一冬天的同一件衣服,同一件毛衣,同一双鞋,可是好在我那时对钱没啥概念,只知道没钱,吃的东西种类会比较少,买的衣服会很少,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赶集不能跟妈妈要东西,如此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不,还是长到这么大了!
这种日子,在我的印象中也没有那么难捱,起码还是有吃有穿嘛,比起黄土高原,沙漠地区那些一家子出门都要轮着穿一件衣服的娃娃,好太多了!如果那时有《山海情》这部电视剧,我相信我的幸福感还能上升一万倍,简直是人间天堂的生活呀!只是这种日子,我却记不清楚,我妈是怎样熬过来的了,我有一百分的幸福,她就有一百分的痛苦吧,毕竟,她也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自己在家照顾孩子,丈夫不仅赚不来钱,倒是因为长期极度苦厄的劳务和环境换来一身毛病,疼痛就像长在身上似的,都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一家人过得紧紧巴巴,看着孩子对一切渴望但是自己又无力承担的情景,她或许会后悔嫁到这里来,或许会后悔生下我?我没有问过,可能她早已不记得,内蒙的沙尘这么浓厚,什么都能埋下,什么都能遮盖。
今天上班,早饭只拿了一罐牛奶,吸入口中后,突然从大脑的哪个位置蹦出了去年5月份的记忆,随着牛奶一起咽下去了,呛得我差点反胃。那真是很痛苦的一段经历,现在想起,都忍不住直打冷战。那时正在辞职间期,还没开始找工作,一个人待在北京,可能是抑郁,可能是外界环境,可能是自闭,只是每日都被巨大的痛苦和孤独感包围,已经立夏,但是却觉得生活无比的冷清,太阳永远照不到我北向的房间,可能一个星期,我能出门一次?如果没有垃圾,连这一次都免了。我妈在那时,给我寄了拼多多的两件水果,一件苹果,一件羊角蜜,没想到,这真是开了我的泪腺,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个快递盒子可能都被我哭成了堰塞湖,一直到我找到工作搬家,我都没有舍得扔掉那个纸箱,因为上面有我妈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但只有我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想她啊!早想,晚想,吃饭想,跑步想,用心想,用眼泪想,微信,快手,朋友圈,哪里都想。
我这是“返老还童”了吧,还是说,我终于到了要补这一课的时候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难以想明白,我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何况这么复杂的命运安排,哪里是我这般粗笨的人所能窥视。但好在,我觉得我又有家了。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21-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