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公 的 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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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轶事——刘公的故事 2013 1 6 18 ：21


　　刘公，何许人也？江西宜春人，姓刘名志远，公元1926年生于一普通铁匠世家，家居宜春三眼井，系刘家独子。自幼从学，至1944年高中时，抗日卫国战争如火如荼，为响应民国政府号召：“十万青年十万军，一寸河山一寸血”，热血沸腾保家卫国，毅然投笔从戎，参加抗日救国青年军。

　　在抗日战火中，几经洗礼，逐渐从士兵 班长 排长 一级一级当到连长。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在生死战场上滚过来的他，竟毫发未伤，安然无恙。喜庆欢呼的日子刚刚平息，战争的乌云又笼罩在中华大地上。

　　为了保卫与夺取政权，国共两党相视为敌，多灾多难的中华大地上，到处又变成血腥厮杀的战场。身为军人，服从是天职，内战也罢，只有硬着头皮打。战事进入“徐蚌会战”时，（共方曰‘淮海战役’） 刘公不幸腹部中弹，倒在战场，成了共军的俘虏。

　　共军历来注重思想政治工作，宣传鼓动教育感化是拿手。当兵吃皇粮，俘虏中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经过阶级教育，思想转化，化敌为友为我所用。许多国军俘虏调转枪口“弃暗投明”，反戈一击重新杀向国军。

　　刘公毕竟是个念过书的人，共军也很惜人才，有意挽留刘公转向。但，刘公的体会不同：抗日打鬼子时，有一股热血沸腾仇人相见的狠劲，看见战场上日寇的尸体无论多少，都有一种快慰和胜利感；而内战战场感觉就不同了，那只是一种战场上你死我活被迫而战的无奈，死伤的都是炎黄子孙，无论战胜战败心理都是虚寒感。所以，刘公的意识和眼光看问题更深刻些，抗日战场那是民族矛盾，有关民族存亡，“兄弟隙于墙外御其侮”责无旁贷；国共内战是政权之争，胜为王败为寇，“兄弟残杀刀光血影”于心不忍。死在抗日战场是英雄！亡在内战火拼算什么？

　　万幸，万幸！如今内战战场捡了一条命算是“老天有眼”，承蒙共军不杀之恩，政策宽大去留自愿。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有父母高堂，刘家一脉需要传承，身为独子应该回家伺候父母，为国已尽忠，为家应尽孝了。刘公婉辞挽留，解甲归田，回归故里。

　　气数的天平倾向了为穷人打天下的共产党，国民党腐败的政府加速了它政权灭亡的命运。天时。地利。人和由共产党俱占，内战战场上，共军小米加步枪和解放区老百姓支援前线的独轮车，如滚滚的巨大洪流，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国军打得一败涂地。抗战中胜利的“钢军。铁军”，被熔化在内战的硝烟炮火中化为灰烬。怎么解读？失民心者失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历史演变的周期律，有史至今还没有哪个统治者规破它，并有可能继续演变下去。

　　三年内战，共产党胜利了，毛泽东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就这样“新中国”诞生了。

　　按理说，一个新政权（也可说新朝代）的诞生，统治者应吸取前朝失败的教训，发扬本民族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去弊趋利，弘扬光大，兴旺民族，强大中华。如果以新世代的发展学说，就应以“富民强国”，发展经济，固我疆土，复兴中华；对内应该“天下臣民归顺我，我视天下皆良民”，重工重农，提高民生，安抚人心，取得人心，发扬民主，人身自由，社会和谐，政权巩固。

　　然而，新政权治国理念的轨道，却是沿着外来指导模式的铺设而行。“M。L主义”。“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斗争” ，乐此不疲。把夺取政权时许下的诺言抛弃一旁，而按照那些外来的主义。理论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政治运动。整的全国人民跪在一个站着的人脚下，还要山呼“万岁”！登峰造极的个人威望，为的是手中的权柄以免旁落。国计民生可以忽视，路线斗争千万不能忘。历史注定，这个新中国要人为的制造数不清的人间荒诞和悲剧。

　　刘公归乡后，已是一介草民。在新政改造下的“公私合营”店铺里做一普通员工，期间，也完成了人生婚姻大事。成家立业聚妻生子，承前启后延续香火，孝敬父母养老送终，人生的道路都是这样走下去的。

　　而刘公的前半生，也和受那个时代局限的底层草民一样，坎坎坷坷，磕磕绊绊，夹缝中求生，苦难里求存。自身来讲，生下几个儿女都是幼年夭折，成为心患，郁郁寡欢中，一波未平风波又起。在那个“整反”运动中，以“历史反革命”而送去劳动教养。没说的，因为上面的政策划定，国民党军队中‘连长’就是历史反革命分子，政府是要对你实行专政的。

　　抗战舍家去救国，太平抛家去改造。莫道命途真多舛，世事变幻本无常。在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的行规下，为了迎合一场新政下的“政治运动”，历史过往也成为“秋后算账”的惩处，不管过往是否正义，两党斗争你死我活。使本已洗心革面的良民，逼成新的人为对敌，这就应了那句“与人斗其乐无穷”的铭言。

　　刘公之妻——彭氏，宜春下浦乡人。嫁与刘公后上尊双老，孝顺有加，夫妻二人感情笃深，数年间生育三胎，但时运不济，皆于幼年夭折，未成正果。尽管如是，一家四口团聚过日，虽然清贫也是其乐融融。

　　此时的刘公是家庭的主心骨，这一经发配流放，犹如抽走房屋的顶梁柱，顷刻就将垮塌，一个完整的家庭即将支离破碎。但这刘彭氏也和千千万万普通中华妇女一样，有着忍辱负重坚韧不拔的品德，毅然挑起了家庭负担的重责，入了刘氏门，就是刘家人，心无旁骛，责无旁贷。

　　起初，经人中介，做过替人育婴哺乳的奶娘，（她自己的儿女夭折时，也做过奶娘）而正是由于这一缘分，其中还结下了情义终生的“寄母儿情”。后来，去“洋灰厂”（水泥厂，那时候叫“洋灰”）做工，地点在宜春秀江桥北岸上游桥头边。初期的洋灰厂设备简陋，做工艰苦，成天灰蓬蓬的，工作一天下班时工人们“灰头土脸”一个，就像个挖煤工，只不过一个是灰色的，一个是黑色的而已。若干年后，这批工人转职在市建一公司，属“大集体”编制的工人。

　　体力的艰苦劳作可以恢复，精神的压力就是一种折磨。特别是对年老体弱的老辈，尤为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刘公的父母双亲无时不挂念在外劳教的独儿，慢慢忧郁成疾，三年之内先后相继去世。可怜刘彭氏又当儿子，又当儿媳，手拖二根‘孝杖棍’，先后二次将两位老人送终上山。“有儿难送双亲终，世间悲情唯此中。”

　　国之将破驱敌寇，兄弟阋墙岂能够。远离纷争是非地，解甲归田闲度日。
　　奉公守法为公民，难脱历史安罪名。精忠报国难保家，双亲离世无报答。
　　待刘公“劳教”刑满释放，回到家中，只见贤妻泪满面，失去双亲音容貌。物是人非，四口之家，只剩忠贞贤良之妻孤零零的守望和支撑着。睹物思情，百感交集。

　　择日，配上纸烛香火，由贤妻引领，分别到安葬二老的墓前痛诉拜祭一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世上还有比这伤心的事吗？刘公痛哭流泪曰：“儿年幼从学，直至高中，赖父母勤俭供养；青年从军，国之号召，匹夫有责，岂敢忘却；驱逐日寇，收复河山，军人荣耀，民族幸兴；两党之争，各为其主，兄弟阋墙，迫不得已；伤俘战场，教育转化，远离纷争，回归故里；安分守己，养家糊口，祸从天降，秋后算账；历史问题，无从改变，接受改造，问心无愧。没曾想，孩儿熬过了那苦难岁月，恩重如山的父母双亲却弃儿一一西归而去，这生离死别的最后一面都没法见——痛哉！人世间，儿不能尽对父母养老送终的孝道——悲哉！呜呼啊，太平时代的悲哀！”逝者已去不复返，遥向西天悼哀思，刘公三跪九叩，补上了这迟到的孝行，内心却留下终身的遗憾！

　　刘公经这一流放后，戴上了一顶“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新中国的社会里，这顶帽子在政治。人身上可以禁锢你的终生。回来后，那小小职员的工职也开除了，连生存的基本权利都剥夺了。

　　活者要生存，幸好还有那不弃不离的贤妻，这个家庭还有重新延续的希望。想想贤妻这几年熬过来的艰难，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那个年代，城镇交通运输尚不发达，一些需要运送的货物靠‘板车’（两个橡皮轮胎的人力车）运送，这些拉板车的人员都是些无职业的城市平民，因此就自发地组成了民间板车队，刘公加入了这支队伍，为的是自身的生存和家庭的延续发展，这些人处于社会的底层，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后来，队伍庞大起来，就分规各街道为区，街道办事处委派专人管理，名曰 ：“XX街民间运输管理站”。

　　从那时直到1965年，国内稍有大政治运动的间隙，政治氛围相对宽松，社会生活。秩序相对稳定，刘公夫妇已生下一女一男，均健康成长。该年，又喜添一小女，全家共五口。

　　时间进入1966年初夏，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拉开了序幕。运动从批判“海瑞罢官”“三家村”“燕山夜话”起，逐步延伸到文艺界。教育界，揪黑帮。批毒草。此时的矛头只是对准上层及大名人，邓拓。吴晗。廖沫沙，究竟运动到什麽程度 ？

　　这是新中国建政以后，多次政治大运动沉寂后的延续。它就象一个活火山口，到一定的时候就要爆发一次。如果说就世界而言，最大的“政治活火山口”以及爆发频率最高的，当属前三十年的新中国，假如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那就非祂莫属。世界发达的国家是搞经济建设为主的，搞政治运动为主的国家能发达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经历多了，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预感到全国人民又要受折腾了。运动在一步步深入，当那个“红司令”发表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后，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在全国展开了！

　　什么人最好利用，年轻人，血气方刚，头脑简单，敢说敢干。这个群体就是那些在校读书的学生娃，他们能做文化大革命的急先锋。经过“红司令”十二次接见的千万“红卫兵”，犹如一股排山倒海的革命洪流，使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如火如荼地在中华大地上燃烧起来。

　　这一烧，上至国家 刘少奇，下至阶级敌人地。富。反。坏。右，统统烧出了原形。他们是喷在“政治火山口上”的“牛鬼蛇神”，是“黑九类”：地。富。反。坏。右。走（走资派）。黑（黑帮）。资。（资产阶级）臭（知识分子等于臭老九）。斗倒这些阶级敌人，就是为了保卫“红司令”，他是人民心中的“红太阳”，是世界革命人民的共同领袖和导师。

　　越斗越狠，斗来斗去斗红了眼，斗得这些斗争者之间斗起来了，但目的只有一个，都是要保卫“红司令”。 “红司令”的威望登峰造极了，他说谁对就对，谁错就错，就是自己伟大。光荣。正确。八亿人的大国，群众运动轰轰烈烈，而他一人却在随心所欲地运动着群众。

　　时间到了1967年寒冬，天气和人心一样的寒冷。文革斗得人心惶惶，那些个“黑九类”之人 处处小心翼翼，夹着尾巴战战兢兢的度日，没有人找麻烦就是幸运。否则，只要一个什么“罪名”一安，就要斗得你灵魂出窍，甚至小命难保，死了还要背上这个罪名，连一个蚂蚁都不如。

　　宜春秀江河小码头，连接南北两岸相通的是一座浮桥。城南城北两边的居民南来北往，此桥是必经之路。平日里熙熙攘攘，男女老幼过往不绝。

　　这浮桥是一座座由粗铁链连接的，铁链子在相邻连接的两座之间就有大小不等的间隙，间隙大的有一尺多宽，而且往往在快靠近河中心位置的两座之间，因为河中心是经常要开桥通航的，所以连接的就没那么紧凑。往往过往人多时，跨过这个地方，由于浮力的改变，上下还会有较大的晃动。成年人倒无所谓，习惯了的还觉得好玩。如果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经过此处，那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去。

　　这天，北岸有一两家相邻的两女幼童，在大人无意的忽视中，双双离家出去玩耍，不知不觉玩到浮桥上。两个小女孩玩着玩着就到了河中心这两座桥的连接处，其中一个模仿着大人的动作一个跨步准备跨过去。。。。。。，她哪知自己的小跨步没有大人的跨步宽？只有模仿意识，没有辨别能力。不料，“卜通”一声掉河里了。另一小女孩吓住了，停住脚步，望着桥下直喊落水中小女孩的名字。过往的行人这时候也发现情况，于是，停下脚步过来观望，不久便聚集了一些人，口里喊着：“救人啊。。。。。。”！可只是，“个个都是急惊人，未曾见一搭救者”。。。。。。

　　轰轰烈烈的运动一年多了，刘公自己是个老“黑五类”，他只顾埋头拉车，谨慎处世，一家五口要养活，再也不能出差错，无祸是大幸，平安就是福！
　　冬天快要过年了，有些账目。尾子帐要了结，今天去北门走一趟。刘公刚上浮桥，就看见一群人望着河里喊救人。刘公一怔加快了脚步，双手同时拧开棉袄的纽扣，待急急走到近处，众人一看这架势，就像盼救星一样地纷纷让开。此时，浮桥下游七 八米处，一小女孩在棉袄的浮托下，只剩一个小脑袋还没沉入水中。

　　刘公一甩棉袄，蹭掉脚上两只鞋，退下厚夹裤，跨过浮桥栏杆，一连贯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一声跳入河里，双臂左右划水，快速游向小女孩。。。。。。，好在冬季枯水期，水流缓慢，即将沉入水里的小女孩，被刘公拎着棉袄领子，带游回了浮桥边，桥上有人马上接应，将小女孩抱上去，小女孩得救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围观的人多起来了，其中北岸跑来一位神色惊慌嘴里叫着小女孩名字的妇女，一看人已救上来了，赶快上前用手拎着落水小女孩的手，深深透了一口气。此时，在一旁，先来的将经过讲给后来的听，后来的听了还在继续问，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小孩落水的信息可能也传到了北岸，家长一看小孩不见了的，就都会急匆匆地奔浮桥而来。

　　刘公爬上浮桥，浑身湿淋淋的，旁人将衣裤鞋子交与刘公，刘公抖瑟着趿上鞋子。披上棉袄。手挽夹裤就要走。

　　这时，拎着小女孩手的妇女走近刘公前问：“同志，请问您贵姓，家住哪里？”。刘公回曰：“这些就别多问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谁家的都一样心痛，今天也算是有缘，小女儿命大，将来有福，我们赶快都回去，冻着要生病的”。那妇女想想也是，嘴里回答说：“同志，您救了小孩一命大恩大德，我暂时代表孩子父母感谢您，今后一定会找您报答的”。现在是应该赶快回家，认着了人日后总能找到的。

　　刘公赶紧往家奔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到腹部刺刺的隐隐作痛，他知道这部位是枪伤受冻后引起的反应。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别冻着生病，赶快回家洗澡换衣，身体是活命的本钱。

　　将近一个月，就要过年了。阶级斗争斗得过年都没啥气氛，一片惶恐萧杀的景象。
　　这天，居委会小组长通知刘公到街道去开会，又是什么事？眼看过年了，别贪图祥和快乐，只求平安自在。一路上忐忐忑忑，刘公边走边想，唉！这年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身权都攥在别人手里，还能咋的。

　　来开会的都是一些“黑五类”，大家聚集一堂，就知道这是“开黑会”。年下来了，又是要警告这些“牛鬼蛇神”，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能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顺利进行，随时接受群众的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这些“黑五类”心里是这么猜想的，老生常谈，这就是阶级斗争岁月。

　　街道治保主任周左五，是一新中国退伍转业军人，分配在该街道当治保主任，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非他莫属。除其他工作之外，这些“黑五类”就是他的专管，今天由他主持会议。

　　周左五：“伟大领袖毛 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上打倒了党内最大走资派刘少奇及所有走资派，下横扫了一切牛鬼蛇神，全国形势一片大好，而且越来越好，形成了全国“一片红”。。。。。。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为了使城市纯洁，革命的人民更加团结，将阶级敌人统统下放农村安家落户，接受改造。。。。。。”。

　　接着，宣读XXX号文件，并规定，年前与会者及家属全部迁往农村，如有违抗者，实行群众性的全面的无产阶级专政！

　　这消息一宣布，在这些“黑五类”心里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炸响，原先还想着老老实实在家过年，没曾想这个年前就要赶下农村去，更要命的是时间这么紧迫，拖家带老小的迁徙太仓促了。可是，表面上又有谁敢流露不满，这样的年代，这些人，动辄得咎，谁敢反对！？顿时一片沉默。

　　周大主任见状，也知道只有他说话的权力：“好，你们都听到了文件的传达，明天马上到街道来办理必要手续，早点到农村安好家，然后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对你们的改造，同自己罪恶的过去决裂，重新做人”。周左五说完，宣布散会。
　　刘公正待要走，周左五叫他暂留一下，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完了，谁都不愿被留下，留下准没好事。

　　周左五对刘公说：“刘志远，最近一段时间，你做过一件什么事情吗？”
　　这话问的突然和吊诡，因为治保主任与管辖分子，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是讯问和被讯的形式。不过刘公心里有底，平日里只是埋头拉车，挣钱养家，从来没做亏心事。
　　刘公答：“周主任所说之事如果是听别人说的，我就不知道是啥事，就我本身而言，我可以保证任何时候没做坏事。”还不能说没做亏心事，
　　因为“坏”字要和“坏人。坏事”联系在一起，才能说明你是诚心接受改造的。
　　周：“事倒是听别人说的，而且是别人来这里打听你具体情况的，不过嘛，你这件事倒不是坏事。”周有意识的漏点口风，但即使救了人，也不把它说成是好事。这种口吻就是，永远不能将阶级斗争的对象，用一个“好”字来评价，这就是阶级斗争的原则。

　　刘公心里一思忖，档案材料你们手里全清楚，现实表现我没违法，你们抓不到把本，这个我清楚。想想看。。。。。。最近，别人打听我。哦，只有救小孩的事，没错，刘公心里有底了。

　　刘：“哦，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准备去北门，正好看见一落水小孩，就把她救了起来，应该的，见死不救枉为人，不值一谈。”刘公想结束谈话，马上走人。

　　周：“嗯，事是这件事，你这话说的对，但后面又说的不对，你救的那小孩正好是无产阶级的后代，这是绝对没错的。假如是个“黑仔子”，救与不救都一样，阶级斗争就是要把阶级敌人消灭的，不能让他们代代相传，所以不能一概而论的说‘见死不救枉为人’，关键就是错在这里”。周把人道拔升到阶级层面，如敢相左就是政治问题，谁一入毂，逮个正着。

　　刘公曾夭折数儿女，在这一点上痛彻最深，那天救人的信念，就是对生命最大的敬重和珍惜，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明知道，象自己这种人，做了再大的好事，也不会被政府认可，只是应该的，你对政府是永远赎不完的罪。

　　刘公对于周这番话简直犹如那颗打在腹部上的子弹，深深地伤害了自己。这是人话吗？真是荒谬之极！阶级斗争斗得人与人没有了人性，简直是逆天行道！
　　强忍怒火，清醒理智，刘公知道不能说错话，否则，让周抓住辫子，那就会被残酷无情的斗争，后果不堪设想。

　　刘：“周主任，抛开其他一切来说，我们相同之处就是都曾经身为军人。当然，这里说清楚，我是国民党的军队，是抗日时期参军的那个青年军，与日寇真刀真枪干过，因为国共合作抗日胜利了，才保住了这个国家。你是共产党的解放军，你虽然没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但也在你所处的时代，为这个国家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国民党后来腐败，共产党得了人心，所以，三年解放战争就把他们赶到台湾去了，作为个人我服了。你今天说的话我心里记住，明天我就来办理手续，然后带上家人到农村去接受改造。救小孩的事，再不提了，就让它永远过去”。

　　周左五，出于文革的疯狂和工作性质的本能，本想训斥一番下辖的“臣民”，为今后使他们更服服帖帖听从于己。但刚才刘公一番话，也没有说过头，使他略有所思。。。。。。，人心，人心，人心伤害太过分也不是好事。何况，这群人明天就各奔东西，作个“鸟兽散”，也用不着管了。

　　这是发生在文革中一件真实事情的经过，最后的对话，是周。刘二人处在当时各自的社会位置和角度上，对待救人事情的各自认知和看法。

　　某日，当小孩父母打听确切刘公的住址后，带着落水女童上门谢恩时，已是人走屋空。。。。。。

　　让我们记住历史：无论社会多残酷，珍惜每个人的生命才是人类和谐生存的真谛。



　　后记

　　N年后，刘公妻子单位落实政策，返城回原单位上班。刘公及子女皆同回城，一家四口。（下放不久，小女儿因急病，农村条件太差，医治不及，不幸又夭折）初回城，刘公仍然拉车辅家。

　　落水小女儿父母终于找到恩人，执意让小女按本地习俗，将刘公夫妇拜为“寄父母”（干爹妈）小女姓钟。

　　改革开放后，刘公依靠以前走南闯北见识多，文化知识较高和略有经商经历，被一些乡镇企业聘为采购业务员。

　　80年代后，刘妻单位分的住房一套，二房一厅，地点在宜春北门杨家岭暨宜春大桥北岸桥头过去不远。

　　此时的小女儿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长的眉清目秀，举止温文尔雅带点羞涩。每年年末都来给寄父母送节拜年。后来，与一部队军官结婚，90年代夫妻双双去海南创业。

　　刘公的职编问题，在政策落实期间，经多次申诉解决。在承认国民党抗日史实的情况下，那些现在大陆的，抗日过的国民党士兵，政府也实行按月发放了适当生活补助，刘公也在其中。

　　刘公的晚年，喜爱书法和字画，家里有一幅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字画，我一看，那字怪怪的，大小不一 ，字体不规，我看不懂。刘公解释，那叫“乱石铺路”。哦，我长了一见识。


　　每年大年三十团圆时，刘公第一杯酒就敬给老太婆，并深情感慨地对刘彭氏说：“老太婆，没有你，就没有我刘志远的今天和这个家啊！”
　　是的，这是刘公的肺腑之言，的确！




　　谨以此篇，献给刘公和刘彭氏，以及那些经历坎坷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


　　

　　1楼 绿洲碧波 评论时间 ： 2013 01 06 18 ：35 ：59

　　追思献给一位正直的人！
　　一位洒少年血为民族而战的人！

　　2楼 绿洲碧波 评论时间 ： 2013 01 06 18 ：57 ：53

　　滑天下之大稽
　　救人也得问红黑！
　　若救起了“狗崽仔”
　　难不成又犯了新罪？
　　史无前例一场“浩劫”
　　混洧了多少是非
　　颠倒了多少黑白
　　又抹杀了多少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