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是个好习惯,还是坏习惯,我喜欢撕纸片。就是把纸片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很碎很碎,然后,或者带到野地里去,顺手迎风一扬,看它们在风中翩翩起舞;或者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随手一丢,就逃也似的慌忙跑开,最后一眼都不敢看。

  其实,撕纸片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些纸片也不是空白的,都是我某段心路历程的记载。比如日记和信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了,第一次好象是由少年向青年迈进的时候,那次是用火烧的。是一些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日记和曾经的所谓偶像的明信片,现在都记不清具体什么是什么,谁是谁了。

  本来我觉得火烧是最彻底的埋葬,而且能看见美丽的黑蝴蝶似的灰。可是我嫌烧的动静来得太大,怕引来讶异的目光,后来就不用了。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故乡的小河边,是晚霞漫天的黄昏,是一段很短暂的无疾而终的感情,是我收到的信、我写的信的草稿和写满了一厢情愿的日记。哪有那么简单呢?是结束的时候了。我站在小桥上,把一切撕得粉碎。好多,我几页几页的撕,手都酸痛了,可是心更痛,幸好四处无人。

  我把碎片甩过头顶,仔细地看着。也许是在为它送行,也许是想最后一次把它记住。可是当最最隐秘,最最沉重的东西都能够飞舞起来的时候,再怎么挽留都是没用的。一段感情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舞蹈,碎片静静的漂流在水面上。有一些很快就沉了下去,有一些随流水漂出了很远很远。我把逐渐被水浸润的碎片,想象成了是在水中盛开的花。那一刻,满河都是为我盛开的花,幽幽地发出最后的洁白的光芒。

  我知道,那条小河通向大海。当再也不愿意受牵绊的时候,让其入“水”为安,也许是最好不过的了。情难以堪的时候,就让它随风飞扬,顺水漂荡。

  多年以来,我就这样撕碎再撕碎,埋葬再埋葬,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后来的也都不敢再记了,怕又是用样的结局。

  记得曾风靡一时的一部影片里,有这样一个场景,男主角对着树洞说出自己陈年的心事,说这样心里也痛快了,心事也没人知道,一举两得。我想我是不会这样的,最多就把自己的心当成一个树洞吧。随着年华老去,树洞会不断的增大,那时才是真真正正的埋葬,无人知晓。

  如今,可资怀念的只字片言是再也无处去找了。可是在某个特定的场合,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比如一首莫名忧伤的乐曲过后,比如黄昏,比如深夜。思念总是来得如此猛烈,也去得如此迅疾,而且来来去去,循环往复。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没有留下什么的缘故,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常常在一转身,一抬头的瞬间,有一种很空的感觉,就是心里一片空白,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非常可怕,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每一颗心都需要安宁。而我的心更应该是一间关闭得太久太久的黑屋子,一束光照来,一阵风吹来,看见的就只能是一屋子的灰尘。而尘埃是永远不能落定的。安静的时候是积压,稍微的动荡,就飞扬。来来去去的思念,就像时动时静的灰尘。不能打扫,一扫就更满脸满身,而且不久就还会有的。

  思念,已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