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乌云低沉,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十天。疲劳的妇人,衣不蔽体的孩子,冷漠的眼神从男人的眸子流露。
  这里本来就很荒凉,平时的客人就很少。客人少,想发财就不能指望正经的做生意,在这里,除了好事,人们什么都做。
  做我们这行的也有自己的规矩,没规矩的只能在路边接客,而我们是开店的。
  我坐在柜台里,店门朝南,右边看日出,左边看日落。我家乡的日落很美,我已经记不得我有多久没回去看过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会看见很漂亮的桃花。
  门上风铃响起,有客到。
  来人四十开外,双目炯炯,神采内敛,看来也是虎狼一般的人物,
  “洗脚还是洗澡?”
  “有何不同?”
  “年龄。”
  “谁的?”
  “40农村的,20温州的。”
  “洗澡!”
  “先登记。”
  “怎么?”来人冷笑道“这里也需要登记么?”
  “要,门外的不要,不过,门外的那几个,她们老公可都是闵行区交通队的”
  “闲话少说,我登。”
  “你是中石油的?”
  “有何指教?”
  “不好意思,温州的现在上调15”
  “怎么,”来人眼神中露出一丝寒意,冰冷透心,“这位朋友,不知这是何意?”
  “客官,其实我们也是中石油的,上边说近日产品一律上调价格。”
  “呵呵”,来人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几下,面上肌肉似乎僵硬,“不错的玩笑。”
  “不是玩笑,”说罢,我拿出一张大照片。
  那人,眼中忽然露出一丝诧异,惶恐,或敬畏。
  “既然如此,我已无话可说。”
  我收起那张照片之前,特别在上边加层防水膜,盖住了中石油本市分公司总经理肥胖的身躯和硕大的脸,旁边的裸 女样貌倒不是很重要。
  在这个地方,心狠手辣就会有靠山,有靠山就会有钱,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些。后来我们店一个姑娘跑去重庆干,据说发达了,这个姑娘当时被我们叫“小谢子”或者“萍妹”。
  我推开左手边的门,一个35岁的22岁温州女子带着神情错综复杂的客人进了黑屋,里边灯光昏暗,如这里没有云的天傍晚,残阳不美,却带点破碎。
  坐下,计时。我对着门外,左边是日出,右边是日落。
  转眼间,三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衣黑、裤黑、鞋黑,甚至头发和皮肤也都是黑的。如此快的身手,让人心下愕然。
  今天的生意真好,我不禁纳罕。
  “石家庄的菠菜八元一斤,你知道么?”一个黑衣人问。
  “我……我……不知道。”
  “山东大蒜比去年涨价了40倍,你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
  “广东三市平均工资4K了,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
  “你们的社会都这么和谐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一时语塞,心想这几个人果然深不可测。
  此时,中间那人扬起手,示意大家住口。左右两人显得极为顺从。
  我仔细打量过去,中间那人身材高瘦,头发似有似无,脸上横竖都是褶子,这相貌好像哪里见过。那人穿着黑斗篷,帽子盖住了脸,如果不注意看,就只能看到白森森的牙齿。
  “这位小兄弟,鲁莽之处还望包涵,我们是来贵地做生意的,只想听些真话而已。”
  我更加不解“客官要听真话,来这种地方作甚?”
  那人道:“不瞒你说,也是本地人的推荐,我们的伙夫大叔说,他跟老婆都不敢说的话,他都敢在这里说,所以我等觉得这里是一个可以听到真话的地方。”
  我心里一惊,因为我认得他。
  “你就是奥……”,没等我说完,里边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嗷……嗷……嗷……嗷……”
  这人连忙制止道:“里边的朋友,既然认出来了,何必道破呢。”
  我想我没认错,于是,下手,快门,寒光闪出,立等可取。电光火石之间蓉蓉、苏苏、红红,已是香肩微露,玉腿婆娑的依靠在三个黑衣人身上。
  出来混饭吃,只有惊讶和害怕是不够的,没有实力,便会成为别人传奇里的铺路石。
  这次轮到三个黑衣人汗流浃背,中间的人问道:
  “我们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因为你们不知道生活的难。”
  “我父母离婚,我在小岛上长大,我哥是海边出租游泳圈的,我怎么不知道艰辛。”
  “别废话,你丫得个乙肝,或者来这里办个农村户口,或者跟大学毕业生抢个饭碗半年,我保证你会发现这辈子经历的苦难有多拿不出手。”
  “果真如此么?”三人面面相觑。
  “每人每钟180,我要刀,欧也行,你们自己跟她们去了解吧。”
  “好买卖,成交。”
  人是帅人,刀是美刀,我就喜欢这样的……
  可是后来我错了,他们不地道。
  蓉蓉生了个黑小孩儿,蓉蓉才20岁,上海某中专的学生,孩子生下来没人管,这本不出我所料。可我又错了,这事儿让上海人知道了,送慰问品的,联系收养孩子的,跟一窝蜂似的排起了长龙。我心下惊讶,上海人怎么这么有爱心了,本来孕妇上车都没人让座的。
  苏苏说“有人把奥奥来过的事情给透露出去了。所以呢,那些上海人想来认的不是孩子,是想认爹。”
  我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说:“有什么好笑的”,转身哼着小曲儿走开了,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