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见的是,随着中国经济版图的悄然变化,“民工荒”席卷东部经济发达省份的同时,中西部农民工输出大省也出现了“民工短缺”,并由此拉开了中西部与东部争抢农民工的序幕。

  据中国人力资源市场信息监测中心提供的数据显示,全国103个主要城市岗位空缺与求职人数的比率从金融危机期间的0。85,大幅回升至0。97,接近2007—2008年的历史最高点。

  而且,在合肥、武汉、成都、重庆、西安等中西部城市中,无论是城市基础设施,还是农民工的用工数量、工资待遇和生活水平已和东部城市相差无几。加之东部各类加工企业和台资、外资劳动密集型企业大举西迁,造就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许多农民工不愿再“舍近求远”外出打工了。

  因而,有专家“建言”:东部地区一方面要进一步建立和完善农民工保障制度,改善农民工的生活、工作环境,提高工资待遇,吸引部分农民工回流;另一方面,从信贷、税收等方面进一步加大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保障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才能保障农民工的工资待遇提高、工作环境的改善,留住更多的农民工。

  “重”山西,不缺工

  因经济结构偏“重”,加上根深蒂固的本土情结,山西并未出现普遍意义上的“民工荒”。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韩文︱山西太原报道

  4月中旬,在太原市长风大街,山西省重点工程——中国太原煤炭交易中心正在紧张的施工建设中,作为第六届“中博会”(中部投资贸易博览会)的主会场,这个投资10亿元的项目将于6月底前完工。

  山西八建集团项目经理王长青告诉记者:“要求两年时间完工,工期紧、任务重!所以工人得加班加点干,更不敢缺了工人。”

  其实,在今年工人工资增长近30的情况下,王长青并不担心招不到建筑工人,他的顾虑主要缘于河南等地即将到来的“农忙”季节。

  “咱们的工人大部分老家是河南的。每年5月中旬的时候,河南工人就要回家种田,一走将近一个月,这个时候哪个项目都缺工人,对工程进度影响很大!”在建筑行业打拼20多年的王长青对此深表担忧。

  与王长青担心“农忙”有所不同,太原市某家具生产企业负责人任女士焦虑的是传统佳节“春节”。

  “几乎每个春节后,都有许多工人不辞而别。我们每年的节后都要到职业介绍中心招聘,年年如此,没办法!”任女士感叹。

  正如任女士所述,每年春节过后,太原市大街小巷的许多店铺都会贴出招聘广告,其中以酒店、餐馆、洗车房、服装店等服务行业居多。而分布城乡四周的中小企业只能一次次往返于职业介绍机构。

  太原市职业介绍服务中心职业介绍部凌俊部长认为:“所谓的‘用工荒’其实是一种炒作!如果企业管理规范,待遇良好,‘三险一金’都能到位,那么这种‘周期性’的用工短缺也不会出现。”

  今年50岁的农民工王培山,来自河南濮阳,从18岁开始做建筑工人,30多年里,他从最初每天2元钱的工钱,到现在每个月都有四五千元的收入,王培山很知足。

  “家里有4个孩子,每个月可以寄三四千元回家。”王培山告诉记者,虽然想家,但他表示,“今年不准备回家了,5亩地老婆一个人就能料理”。

  本土农民工“恋家”

  改革开放以来,山西省的劳务输出一直落后于周边其他省份,除了受制于人口少的省情,更主要的因素则是地域文化使然。

  “可能全国都知道‘山西人恋家’,所以山西人外出打工的不多。这客观上限制了山西农民工的外流,保障了本地区用工的富余。”山西社科院人口研究中心主任谭克俭表示。

  山西吕梁市临县的小李今年28岁,5年前曾在广东东莞一家电子厂打工,后来由于工资待遇、生活习惯等因素回到太原的一家装饰装潢企业继续打工。

  小李告诉记者:“在广东的湖南、四川、河南,还有东北人特别多,但山西老乡很少碰见。现在山西的就业机会也很多,待遇也差不多,所以就回来了。”

  在太原火车站附近的职介所,在与工作人员的攀谈中,记者能从对方的语气感觉到“招工到外地并不容易”。

  凌俊部长从事职业介绍工作16年,现在他任职的太原市职业介绍服务中心前身是太原劳务市场,主要服务对象就是来自农村、受教育程度低的“困难户”。

  凌俊表示:“现在农村的年轻人几乎全跑到了城市,而山西农民工愿意出去的又少,所以山西劳动力供应相对充足。即使一些苦、脏、累的工种,费些周折也是能招到人的。”

  产业结构为用工“减压”

  位于太原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富士康(太原)科技工业园是台湾富士康科技集团在大陆投资建设的七大科技工业园之一,园区目前拥有工人8万余名。

  虽然富士康用工数量庞大,且常年不间断进行招聘,但一位自称富士康人才招募中心的顾经理表示,“富士康在太原并未出现‘用工荒’的情况,招聘一直在平稳有序进行。”

  太原经济技术开发区劳动监察大队任晓斌队长告诉记者:“包括富士康在内的园区上千家企业并没出现‘用工荒’或‘抢招农民工’的现象,一切都很平静!”

  其实,在山西像富士康这样的劳动密集型的特大企业并不多,更多的大型企业都集中到了能源领域,而这一领域恰恰是以机械化为主,对工人的需求数量极为有限。虽然金融危机之后,山西重点工程蓬勃发展,但山西农民工在建筑领域谋生者并不多,这一领域主要集中了河南、四川、江苏等地农民工。

  “山西没有像东部发达地区出现‘用工荒’,根本原因在于山西的产业结构偏重,转型还不到位。”谭克俭主任表示。

  此前,曾有媒体报道,同煤集团塔山煤矿井下工人和地面管理人员加起来不过600人,而塔山矿的年产能已达到1500万吨。这样一个高产矿井,如果按照传统的开采方式,用工人数至少要突破3万人。

  而眼下,山西省正在实施的煤矿重组正在全力推进,与塔山煤矿相似,未来山西的煤炭行业将会更加集约、高效,工人需求将会越来越少。即便如此,煤矿基于多方考虑,山西农民工在煤矿工人中的占比也很小。在冶金、电力、焦化、装备制造等山西其他支柱产业,用工数量同样少之又少。

  “山西缺乏技术密集、劳动密集型的企业,所以用工岗位有限,因而并未出现事实上的‘民工荒’。” 谭克俭主任分析,“随着中央惠农政策的落实,农民的收入也在逐年上涨,几乎与外出打工差距不大,以后必然会出现部分农民回乡的情况,到那时是否会出现用工紧张就不好说了!”

  山西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政策研究室主任秦绍璇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也明确表示:“山西当前并不缺农民工,更谈不上‘民工荒’,我们还在培养、输出。”

  陕西农民工:有理由回家

  不愿“给交通事业作贡献”。只要家乡有了完善的社保和守信的雇主,陕西娃更愿回家挣钱。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王群︱陕西西安报道

  老杨终于不再神秘兮兮。

  “总算有了自己的产业,再也不去浙江了!”

  4月15日上午,家住西安市长安区石佛寺村的杨晓民在自家的院子里一边调试着一台刚从浙江发来的小型印刷机,一边对记者说。

  据了解,3年以来,一直在浙江温州一家大型印刷厂打工的老杨今年春节过后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迟回厂,杨嫂对此大为狐疑。

  “昨天下午我才知道,他注册了个西安新阳光印刷厂,设备是昨天晚上从北郊(物流中心)拉回来的!”杨嫂告诉记者。

  带着一脸喜悦,老杨告诉记者,年年给人打工,年年紧紧张张过日子,家里三个孩子让人不敢闲着。春节回家的火车上他都想好了,哪怕借钱都要自己弄个厂,好歹比给人干强。于是10多天前,他经人介绍,从长安信合贷了3万块钱,又四处筹了2万多,买了一台小型印刷机,再花3000多注册了个厂子。

  “咱就成老板了,以后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

  产业转移引发回流潮

  河南的招工市场缘何上演如此惊人逆转?

  “这和河南经济快速发展,承接产业转移力度的不断加大有很大的关系。”河南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杨郑生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表示。

  近年来,随着制造业、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内地转移,河南各个县市都在加大承载产业转移力度,这亦为农村富余劳动力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仅富士康、海马汽车、格力电器等几个项目,就能为河南增加60万个工作岗位。”河南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农民工工作处处长吕志华向《中国经济周刊》坦言。

  吕志华表示:“河南去年劳动力转移新增部分主要在省内,省外有所下降,今年回流的人数还会加大,预计省内转移就业人数首次超过向省外输出的人数。”

  事实上,从目前整个招工状况看,劳动力随着沿海劳动密集型产业往内地转移已形成趋势和规模。而富士康入驻河南,其无论从技术含量、项目规模还是产业影响无疑具有标志性意义。

  不过,最为瞩目的则是其30万的用工规模对河南劳务输出市场的影响,其所引发的河南籍员工回流现象,也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24岁的胡胡,是河南郏县人,在深圳富士康工作5个年头后,已是线长的他,每个月能拿到3500元以上,去年富士康落户郑州之时,他选择回到郑州厂区。“工资也没变,待遇还一样,每年可以多回家几次。现在线上的工人85以上都是河南人,有的是一个村的亲戚一起来的。”胡胡说。

  而用工“大鳄”富士康的到来,引发的不仅仅是用工回流现象,更是搅动了整个河南用工市场。

  “富士康薪酬待遇等方面相对河南本土企业要高,这对很多人来说是具有吸引力的。”杨郑生表示,除了收入之外,富士康相对规范的管理,完善的福利及劳动保险和职工医疗保险等,也使本土企业感受到最大压力。

  “这只是一个开端,随着更多制造业入驻,未来劳动力市场的竞争会加剧,会对本土的用人企业带来冲击。”杨郑生认为。

  春江水暖鸭先知。

  “现在感觉影响比较明显的是劳动密集型企业。”郑州市就业服务中心的一位负责人向《中国经济周刊》坦言,像思念、三全等劳动密集型企业,越来越感觉到了用工的压力。

  目前,像思念、三全一样,大多数企业采取的办法都是提高企业自动化水平,引进先进生产线,以减少用工数量,并通过改善员工工作环境,增加工资和休息时间,提供一定的上升空间“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