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阿四
  阿四,家中排行老四,所以人们俗称阿四。
  阿四瘦高,皮包骨,肤色发黑,头上毛发廖剩无几,像极了了鲁迅先生笔下的圆规。只是,相比鲁迅先生的圆规,他瘦的更出奇,周身上下的衣服仿佛是套在了竹竿上,风一吹,衣袖,衣襟,裤腿四处飘荡。
  阿四,生来贫苦,在这个他出生的小镇中,成天无所事事,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小镇中的赌博成风的时候,阿四也沾染上了这个习气。
  起初,阿四也许是为了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寻找一丝乐趣,可是,慢慢的,从扑克、麻将、牌九似乎都开始变成阿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阿四成天混迹于各色赌场之中,有闲钱的时候,拼下自己的手气,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手气一直不如人意,但是这已经成为了阿四的一种习惯,没有闲钱的时候,阿四站在赌徒们的身后,一手抠着鼻孔,一手挠着那所剩无几的头发,似慎重又似戏谑般的大声吆喝着,身前的赌徒赢了,阿四便大声吆喝着,似乎那赢来的赌金早已悉数进入了自己的破烂不堪的口袋。但身前的老板们折手的时候,阿四依旧大声的嚷嚷着,只是,这时话语的内容除了“你早该听我的”间或掺杂着满声的叹息,似乎,参与赌局的人最大的过错是没有听他阿四的先见。
  阿四,家徒四壁,春不耕自然秋不收。早先时候,木头窗上的糊纸破了的时候,还知道稍微的修补修补,可是,时间长了之后,他反倒索性的从路边拾起了别人扔弃不用的破旧塑料布草草的用麻绳绑在了窗上,这样一来,反倒省去了他反复修补窗户的啰嗦。只是,小镇一年四季大风的时候颇多,风吹在破旧,散落的塑料布上的那扑嗒、扑嗒的声响,着实渗人,阿四反倒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这破烂的塑料布着实有用的紧,一劳永逸。
  阿四,原本是有几房远方亲戚的,起初的时候,大家多少还接济一些,只是时间久了,谁也懒得再去理会他。阿四却也悠然自得,浑然不顾一年四季的那一身破衣烂衫,终日混迹于小镇中的各个赌场,时运佳的时候,赢的多的赌徒们冲着阿四声嘶力竭的呐喊,会抛出几个铜板,阿四也心安理得的用瘦长,指甲中满是泥垢的黑手拾起别人的施舍,只是,这份施舍要么瞬间从另一桌上回到了赌场老板的腰包中,要么,就是让阿四有了一天温饱的着落。
  阿四右手据说生来六指,可是现在伸出来的黑手却只是五指,小镇的人们笑传,这多余的一指是因为欠了赌债,被赌场的老板收了去,也有人笑说,几年前,阿四曾经断指戒赌,可惜,一指的断去只是换来了阿四似乎已同于常人的自我安慰。
  阿四三十七岁那年,镇上的媒婆闲来无事的曾经给说了一门亲事,只是,女方略在镇中周访之后,这亲事便无声无息的薨了。阿四倒也不以为然,三分钟的懊恼之后,依旧竹竿套着一年四季的唯一的那身衣服,呲着黑牙开始他的混迹。
  阿四对于镇里人们的冷嘲热讽似乎充耳不闻,成天插科打诨,每天准时的驻立在各个赌桌的旁边,时间久了,镇中的赌徒们也开始习惯,赢了,随手抛下几枚铜板,算是施舍。输了的,劈头盖脸的冲着阿四臭骂上一顿,偶尔气急败坏的时候更踹上几脚,一解心中怒火。时间久了,阿四倒也开始怡然自得,似乎风来雨来命定也的架势。
  阿四,死于三十七岁那年秋天,死的时候依旧图壁四空,依旧是风吹着破败的塑料布啪嗒啪嗒的响着,阿四是在死后七天邻居们闻到了尸体发出臭味的时候才知道,至于死因,尚不及那一块白布裹尸,人们也懒得追查。只是,赌场的人们暗自庆幸着不用再为那几句声嘶力竭的喝彩舍弃几个铜板,也失落着,这个在自己折手时候的出气筒再未出现过。
  阿四,悄无声息的消失于人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