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一小媳妇儿
  老谭用了几次之后直夸我的直发器,正好自己剪短了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了便相赠,朋友笑谈“不是我用过了你就不要了吧。”我一乐,她忽地讲起一事,天热停水,几个人去宿舍旁认识的人家借浴室,用了女主人的肥皂等洗漱用品,女主人事后便把这些东西都丢掉了,自己重新添置了新的。后来几个借用浴室的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遇到相类似的事情便跟周围人讲起,大有不满该女主人嫌弃他们之意。我笑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乱论是非?朋友红了脸,原那天她也是同去的人之一,但是从小她就畏文,很多东西也有习惯不与人共用,所以她自带毛巾冲了个澡就出来了,又不是在自己家,哪有非要洗舒服的,差不多就行了。她有点尴尬地笑笑。后来她未像其他同往的人一般屡屡讲起而不满,但是作为当事者夹杂其中她多少也觉得有点尴尬。
  这就有趣了。
  以前仇猫的迅哥儿说起过这样的事,很多人对于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十之八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有人出而为人们驱除并打伤或者杀害了它,她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到驱逐猫的人身上去了。
  打与不打,杀与不杀,仅一个动作完成了人们口中话柄的转移。
  女主人丢与不丢也是个简单的动作把闲话的权利给予了本来的受帮助者。想想她本可以不丢弃就放在那里不动声色,心里憋屈而不落闲话,现在这女主人怕也是个极讲究尊重与私人空间的人,想都没想就将习惯中参杂的不属于自己的部分直接割舍了,闲不闲话的她无所谓,这些东西的使用周期长短不一,就肥皂还容易消耗点,其他的怕很长时日都还不会坏,留一天自己就膈应一天,丢了换新一了百了,花钱买来的东西都丢了还怕你几句闲言,大抵是要换心里舒服罢了。
  这事分两说,生活中会不会常有这样的两难你纠结,人家横刀立马就咔嚓了。我就在又一次去乡下和姐家小住时撞上了个有趣的人儿有趣的事。
  四五月的天气高楼林立的地方甚是闷热于是到村间租屋小住,刚去的傍晚就让我撞上了大场面,房东和姐家地坪门口两个妇人正在激烈争吵,手里各牵着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额上还淌着血。初来乍到我赶紧上了楼,却因为也想知道后续,第二天跟和姐问起。以为不在漩涡中的和姐却是一脸苦楚,原是和姐自己家城里回来了要坐月子的媳妇,平时儿子把这媳妇捧在手里,生怕惊了怕了,像带小孩儿一样晚上还要起来几次给自己老婆盖被子的那种,媳妇也不知本来如此还是被儿子惯成了这样,一来就跟和姐开口说坐月子想清净,请和姐代她谢谢亲戚朋友好意,这两月不要来看她。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媳妇难伺候;偏偏旁边人家有个家庭麻将室,平时在屋里打打麻将,来手跑胡也互不打扰,偏偏乡里打麻将的消遣却当得是一家人的事,往往男人打麻将,女人带着孩子也要在旁边看着,你家的有后援,其他家的女人也凑热闹,于是一个小小的人家就俨然成了个赌场,争吵声,摔牌声,大人咒骂小孩声不绝于耳,牌桌子上战况激烈,小孩就没有人注意了,都自己疯跑到近处人家地坪里耍,和姐家本就有小孩,亲戚送的玩具也不少,每天旁边麻将室闹腾,她的地坪里就一堆小孩,有的女人甚至看这里有孩子还特意使着孩子到她家坪里玩,自己就走去看牌玩儿去了。小孩子吵着人还不说,和姐还有个提心吊胆的就是这小孩子成堆,都这么点大,难免出点什么岔子,昨晚上演的就是这么一出。和姐说完一脸烦闷,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进了媳妇的房间,生怕这城里媳妇来脾气和儿子闹还得为这陪着小心。等她出了媳妇房门就皱起了眉头,叨了一句:“这月子都没坐完怎么就起来了?”过一会儿从房间里出来个人,冲和姐叫了声妈,仔细瞧了瞧,这女人穿的也不像个奶孩子的初生产妇,年纪不大,唇薄脸尖,柳叶眉毛却是暗藏眉峰。虽说是坐月子,两眼却是精神得很,看我不熟识却也在我打量的目光中稍稍点了下头。和姐看见这不按规矩待在房里的媳妇有点无措,想想昨夜的吵闹她无由地觉得有些理短。只见这媳妇下了楼请和姐帮忙泡上了几杯茶水,来到了地坪里,门口来个作势要塞孩子进来玩的这媳妇就客气地喊女人进来喝茶,本来一个村都是搭绊的亲戚,几个女人不想有它高声招呼着坐进了堂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抿,有点凉,皱皱眉心里纳闷,这茶早就准备好了吗,不是刚泡的?媳妇看看常来的人都来了就缓缓的开了腔:“都是我长辈亲戚,欢迎来玩,我喜欢孩子,但是你得自己在这里看着,没人管的不要来。”清清淡淡的说着让和姐抽了一口气,堂屋里坐着的经常把孩子丢到这里就喊应一声的人里,有和姐自己都得喊姨的,还有几个吵起架来掀得翻屋顶的,她感觉马上要来大风雨了,以后这闲言碎语的少不了冲着她家人来。她闭了闭眼睛,握着的手紧了紧,可能想着媳妇已经都说出去了,豁出去算了,总不能拆自己的台。没想这媳妇还没说完,喝了口茶话又接着出来了,“大家都坐过月子也晓得,我吵不得,你们的也都是有人管的孩子。”这话估计不是每个人都听得了,言下之意你孩子在这儿吵也不顾及主人家有个要休养的,偏偏你又没个大人在,那是说你娃没家教。和姐脸都绿了,没想这几天把这媳妇这话憋火了。坐着的几个人脸憋的通红,毕竟,人家媳妇话再不中听她是柔声细语讲的,也是你自己把孩子搁在别人这儿放牛还吵了人家,翻嘴都没出找岔子。和姐眼睛朝天翻了翻,手在围裙上使劲搓了搓,就要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碟,像要准备用这来结束这让人透不过气的煎熬,谁知道媳妇的话比她手快。“我不会说话,”这句话还中听,给大伙留了脸,哪知道还没说完“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都是各位长辈照顾我。大家以后常来。”媳妇笑脸春风地说完起身收拾茶碗,坐着的人面面相觑,动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好这时候地坪里有两小孩打起来了,当事的大人猛地醒过神来,风一样追出了门咒着孩子回家去了,其他的女人打着哈哈也走了。媳妇望了望和姐,和姐也蒙着神望了望媳妇,媳妇这回笑笑上楼了。留和姐一个人呆坐在堂屋里嗔目结舌,要知道她在村里这几十年,别人小孩来了跟她说一声就走人,有事没事都不好意思驳了人家,帮别人看孩子不知道多少回了,头一回,嗨,这叫什么事呀。以后和这些人没来往就没来往吧,还能咋地。和姐木然地收拾了桌子。
  说来也有趣,那以后,家里还是来客人,不过孩子都是牵着带着,也再没有人丢孩子在这里自己看牌去的。有一回她在客人闲聊天的时候打哈哈说“哎呀,我这个媳妇哟。”来人当面也没有半句不是。只是后来从好事的那儿听说,当天晚上牌局都早早散了,女人们一起说话,这媳妇是这片最小辈的,这群人里有的辈分大的还是叔奶奶,人家话不多,但都说了“都是我的长辈,常来喝茶。”你还能说啥,你一个大辈分的跟她急眼?再说了你要说她闲话,从何说起,她自己都说自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还能说她什么。别人自己都讲清自己是个什么人了,你再多说,总觉得少了点人后说人的趣味,索性也就没人拿她闲话。和姐跟我说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有时候啥事都忍着受着大半辈子,也会有人偶尔说她句啥,倒是这媳妇,弄出这么一出,倒鲜有人闲话。她皱着眉笑了笑。事后她跟我讲起,倒说觉得挺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