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在河南老家种了十几亩地,今天吃早饭时说,以前的人有钱了先买一顷地,辛苦劳动,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用积攒的钱再买地,后来就成了地主。一解放,去鳖娃儿,被划成地主阶级。早知道要划成地主,你给他磕头他也不买地啊。公公忽然问我,你知道咋批斗地主吧。我在书上看过,从没见过。公公说,都是绳捆索绑的,吊起来,脖子上挂着水桶。都是找的二半吊子货,红卫兵,狠劲揍。惨着呢。那时候农村通信不发达,要送信什么的都让地主跑断腿,好几十的路,翻山越岭你就去吧。正好一个小区清洁工路过,听见我们闲聊,就说,斗地主啊,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我见过,我们几个村子的地主弄到一起,站在长凳子上,叫人打骂。有个地主饿极了偷了生产队的红薯,叫判了20年。我问,你也见过斗地主?清洁工说,我都快60啦。清洁工一遍拖地一边讲述,那是一个讲不完的时代。一个人因为用印着毛 的报纸剪了鞋样,就被拉出去批斗。58年我们还有个口号,亩产粮食不上千斤,就不结婚。
  那个大背景下,公公和清洁工都是旁观者,都是看客。此刻我是看客的听众。用柏拉图的话说,是影子的影子,距离事实很远。公公说,那时候我吃过坏红薯,连水里的苲草都吃了。我很庆幸,我没生在那个年代。以前,看《炎黄春秋》什么的,对这些新政权做的恶事只是唏嘘一下。今天才发现,这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它就隐藏在身边,发生在亲人身边。我老公的爷爷在当地曾是一个能力出众、受人尊敬的人。后来因为批斗,大冬天在身上浇上冷水,年轻时就落下了气管炎的毛病,后来肺病气管炎还是要了爷爷的命。我想到我的姥爷晚年得肝硬化去世,也是在年轻时因为条件艰苦,得了肝炎。姥爷差点被打成右派,为了逃过批斗,从兰州跑回郑州,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其实,我们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已经遭遇这些磨难。我想,新中国的历次运动,老百姓都置身其中,都是被运动的对象。实在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