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来广州,一转眼,20年了。20年的今天,我还在广州,还是一个人,不知道这是喜还是悲。李志说过,我们生来孤单,无论你拥有什么。我深以为然。接下来,会贴一下我在花城生活的一些人和事,只当是对过往人生的一个纪念吧。







  火车站的皮条仔



  90年代初期,对于许多人来说,广州火车站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
  应该是1996年6月的某一天吧,总之夜色四合天色渐暗。“振兴中华,统一祖国”八个大字威武雄壮,让我强烈感受到广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城市,有一种来到边境的感觉。火车站广场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大都与我一样是刚下火车的打工者。我打算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反正这么多人,不用怕的,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人才市场找工。
  没来广州之前,我在老家镇政府办公室写通讯报道,自以为还是个小小的人才,虽然也总担心找不到工作,现在看到这么多民工模样的人在我身边席地而坐,喷着口水大谈发财经验,稍微有些心安。我好歹也是个小中专,包里装着几大本新闻作品剪贴本还有一些省级、市级、县级的获奖证书。
  一个不到10岁的男孩抱着一摞报纸在我身边转来转去,高声吆喝站《广州日报》《羊城晚报》《人才市场报》……我瞄他一眼,他赶紧递过来一份《人才市场报》,我一边接一边问他多少钱。他说:“便宜!五块!”我吓一跳,把报纸还他:“不买。”男孩眼一翻:“日你妈,看都看了,敢不要?”看他气势如虹的样子,我不想惹事,只好掏钱。翻了翻,在二版看到流花路明天将举办大型人才市场时,心想五块钱花得也值。我把招聘广场版折好留下,剩下的几张铺地上,包当枕头,开始望着广州的天空发呆。
  插播一下,90年代的《广州日报》每期差不多半斤重,几十个版,看完可能要半天时间,跟各位现在在报摊上看到的那一份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报社社长叫黎元江,人大毕业,后来进去了,当然,广州媒体几个老江湖基本上后来都进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抽我枕在头下面的包,我睁眼一看,是个长相猥琐的家伙,他见我醒了,挨我坐下,伸出手:“哥们给包烟抽。”我说:“我不抽烟。”小混混推我一把:“快点!老子还有事。”我站起来,拎包就走,这家伙一把扯住我衣服:“想跑?老子一刀捅死你。”我一时呆住。
  这时一个精瘦男青年走上来,手上拿一白塑料牌:“广州欢迎你,军办国营大酒店,欢迎入住。”他不管我和小混混之间正在发生的事儿,望着我:“兄弟,住店不?”我忙说:“住啊,他不让我走。”瘦哥朝小混混眼一瞪:“你他妈怎么回事啊?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小混混看了我一眼,把手松了。我问瘦哥:“多少钱一晚?”
  瘦哥递过一张名片:广州蓝天大酒店总经理助理 王锐,然后就是一串传呼号码什么的。我于是跟着王锐七弯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抵达了蓝天大酒店,是个二层楼的小旅馆。王锐把我领到一间房,说:“先把行李放下,一会我来找你,带你去吃点东西,放心,跟我着干,赚钱不是事。”我打量了一下小房间,里面有两张床,一张空着,另一张上躺着个姑娘,圆脸,短发,有点黑。我说:“锐哥,这没法睡啊。”
  王锐说:“她不是姑娘,是发情的母狗,今晚她陪你吧。”王锐一走,姑娘从床上坐起,问我:“你跟王锐什么关系?”我说:“他领我来住店,一会儿带我去上班。”姑娘笑了:“知道让你上什么班?”我说:“他还没说。”姑娘说:“拉客。”姑娘以为我不信,又说:“我就是他从火车站骗来的,身份证被他扣了,天天接客,赚的钱都归他。”过了半个钟头,王锐来了。
  他带我去一家馆子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跟我讲他的事儿:我以前是在部队当过兵的,也就是广州军区,但部队上的老兵太坏,净欺负新兵,我跟几个战友拖枪跑了,我他妈是再也不回去了。阿锐的述说让我陷入了沉思,总之我感觉这事儿有点复杂。我说:“锐哥,我师范毕业,你那个业务我干不来,我明天想去人才市场看看。”王锐沉默了一会,我看到他面前的杯子里没有茶了,给他添满了。阿锐看我一眼,说:“你想好,我舅舅以前也是村里小学当老师,后来来也广州跟我干,现在潇洒的很。”
  见我不作声。王锐又说:“这样吧,你先去找,找不到再打我传呼。”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拎着包去人才转了一天也没找到,绝望之下,找了一份清洁工,如果哪天王锐在广州的大街上碰到一个戴眼镜的家伙挥着扫把挥汗如雨时,不知道他还认得出我不,搞不好还会揍我一顿,因为那天我把那个叫小月的圆脸姑娘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