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根圣地”“桅子岗”中国文学史上首部重庆言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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桅子岗
序
北纬30176 ;,神秘的桅子岗村深陷天坑地缝,灵应岩下汨汨流出的阴河水包围浸淫沿河两岸状似男根的青石柱子,这奇异景观,乡巴佬们叫它“阴阳合”。
“阴阳合”后来被说话高声武气,平仄不分的乡巴佬喊成了阴阳河……
状如男根的青石柱子,乡巴佬们叫它石桅子。据考石桅子始建于秦,是秦灭蜀后移秦民万家入川的佐证,只有家中添了放牛娃儿的人户才到阴阳河边去垒塑石桅子,祈福还愿……
直杠杠的石桅子,是乡巴佬的图腾。
清顺治五年,“大旱大饥大疫,人自相食,存者万分之一”,再加之“遍地虎患,或一二十成群,或七八只同路,逾墙上屋,浮水登船爬楼”以至巴渝境内人口锐减。
大批湖广省麻城人氏受清政府“入川可永享滋生人丁不纳税”的诱惑,移民落户桅子岗村。至民国初年,那些栽在阴阳河水里的石桅子渐渐被乡巴佬淡忘,只留下一句“灵应岩的桅子——插过河”的言子儿,在人们口头流传。《桅子岗》
第一章
阴阳合
龙老汉要死了。
龙家是从湖广省麻城举水河畔入川的移民,过筋过脉的事后人早就记不灵醒了,先人的墓碑上只剩有“湖广省孝感乡”这几个模糊的字儿。
龙老汉平生最得意的就是龙家先人占着了一块在桅子岗村绝无仅有的风水宝地,发人发家几乎是一件注定的事,然而搬起指姆一算百多年过去了。龙家未见发达,除了祖上留下来几厢干拦式的,小青瓦穿逗房和阴阳河边的刀把土月亮田外,一家人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也只是耗儿舔米汤,够糊几张嘴。
龙老汉长麻吊线的拖着口口气不肯离去,从他父辈开始龙家几代人都是千里河滩一棵苗的单传,眼见龙脉有了要断的危机。龙老汉就给他儿子娶了一房同村潭氏家的姑娘,指望儿子坡上做地,床上做儿,结果一年半载过后,媳妇肚皮不见鼓胀,倒长出一对泡耙奶子,活像胸前躲了两只蹦兔。
龙老汉躺在竹凉板上,像一块风干的腊肉排骨,嘴里重三搭四的鬼念,“有儿贫不久,无儿富不长”老汉绝望的嚅动嘴唇,他是咽不下最后的那一口气呀……
“儿子,卵…子…”黑暗里龙幺爸一头撑起来,骨头骨节咔咔地响,蹦到堂屋门口,跟他老汉打嘴巴仗,“你行式,弄死我屋妈也没见生出七个娃八个崽,有本事,你去噻,狗…日…烧火…佬……”
龙幺爸像条急昏了头的癜狗,乱叫乱咬,抓把屎糊到自家的脸上……
龙洞镇赶场的日子。
谭家少年谭仁清手提两只毛色艳美的竹鸡在岗顶上歇气。去赶龙洞场必经一条叫“百里槽”的竹林山沟,乡巴佬把那片竹林叫“鬼火林”,每到夏夜竹林里绿莹莹鬼火飘忽,甚至还能听得到古人金戈铁马的撕杀声,乡巴佬说,“鬼火林里有修炼百年的竹鬼,凡做事昧了良心或忤逆不孝的人经过“百里槽”,就会被竹鬼捉去下油锅。
谭仁清胆小,不敢只身过“鬼火林”,他要等个伴。
谭仁清瘦精精的,一脸萝卜白,在家里醋瓶儿倒了不扶,扫把倒了不抽,是根吃自来食的懒蛇。
望着山脚下龙幺爸家的那一块背倚桅子岗,面朝阴阳河的风水宝地,谭家少年心里竟无故的有了怨气,“狗日的恁好的一块宝地,让姓龙的占了”。
山脚巴掌宽的小路上,出现一个人影。
“走快些嘛,伙计伙,麻汤粘了胯唢”,谭仁清尖声尖嗓的朝坎下喊一声。
“你怕过‘鬼火林’唢,龟儿平时少动些歪脑筋嘛”。嗨声壮气的男高音从山脚传来。
“狗日的四川人硬是邪门,不光说不得,连想都想不得了,刚刚想到龙家的那一厢风水宝地,龙幺爸就鬼头鬼脑的来了”,谭仁清在心里想。
“提到街上去卖唢”,龙幺爸拿指头戳一下两只扁 牲。
“卖,好不容易弄到的野物,拿去送给堂口的扬老摇扬大爷的,他特别喜欢这一口”,谭仁清说。
“这有啥子好吃的嘛,一股膻臭,不如老子啃几块麦粑经饿”,龙幺爸不当回事的腔调。
“你娃山猪儿吃不来细糠,杨大爷是嗨过大场面的,连重庆城磁器口水码头上都有一帮兄弟伙,想不想见识一盘嘛,说不定老摇高兴了,让你娃嗨了袍哥,我们就成了兄弟伙噻”。
“老摇,是不是前些年偷了人家大牯牛又奸了人家堂客的杨四川,算俅了,老子羊儿不跟狼打伙,嗨了袍哥黄泥巴里头又挖不出金包卵”龙幺爸不吃谭仁清的那一套,还揭了堂口老摇的红疤黑迹,让谭仁清一脑门不舒服,白咔咔一张脸,绷起像面鼓。
逢场天悦来茶馆里,茶客满座,“来了,开水烫背”,茶博士提着把尖嘴嘴茶壶在桌边飞快的打转身,手起手落间,划一道银闪闪热腾腾的弧线向茶碗里冲水。
临窗边的几张桌儿,是镇上袍哥堂口的包厢。老摇坐在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一根毛脚杆蹬在椅子边上,捧一把金灿灿的铜水烟杆悠哉尤哉烧烟。
谭仁清虾起背背先给老摇行了个大礼,才把两只咕咕叫的竹鸡送到老摇的面前。
“龟儿,还是谭谭会办事,晓得巴结”,老摇尖起嘴壳子吃口热茶,干吱吱的说。
谭仁清又把两瓶北碚水土沱的“渝北酒”奉上。老摇拍起巴掌兴奋起来,当即叫堂口的跳滩匠送到对街的运升酒楼整一桌酒席,还再三扎唬喊厨馆师傅要多放些泡姜泡海椒。
“手提塔帕走江湖,那州那县我不熟”,老摇好发人来疯。见堂口的边棚老板跳滩匠来得差不多了,就捋衣挽袖卖起了他的狗皮膏药。“好耍不过重庆城,开九门,闭八门,拢共一…十…”“十七道门”。老摇想卖个关子,不料在他身后,谭仁清哇叽叽的吼一声,打个灿嘴。老摇乜他一眼说,“还是谭老幺聪明记性好”。杨四川喜欢把他在重庆城里的那点事挂在嘴边,谭仁清早就听熟了。
老摇把重庆城里有九个幺,十八个凯,三个恶人,两个行式人的话过了一遍后,问,“你们晓不晓得重庆城袍哥总舵爷是那一个,冯竹什噻,冯总舵爷是潘市长的舅子,潘市长的后台是那一个,蒋总裁噻,所以说莫看青帮里头有个会削水果皮的杜月笙,在重庆城里头嗨得转的还是我们袍哥人家”。
杨四川再早是龙洞镇上的一条烂滚龙,干了一些作奸犯科的事,那一年被官府人脏俱获,押在一厢歪斜的破土墙屋里,他半夜挖垮土墙逃到了重庆城,在磁器口水码头上跟当时正混得风生水起的金毛狮子向福兴滚了几年,背着些真金白银回来,各个关节打点,才把旧案搁平,随后喽罗一帮乡痞烂人,扯起了袍哥旗马,自封老摇,几年过去后得了势,连镇里县上的公事人都虚他三分。
“济得”药铺座落在场口,几支焦干的菖蒲苦蒿挂在门边,屋里的千脚泥土疙瘩圆溜溜的,黑光油亮,照得出人影。
龙幺爸打夯似的脚步走到门边,就轻慢了几分。
药铺郎中是个中年人,脸色焦黄戴付缺腿断脚的眼镜,耳朵边上还吊着节细麻绳,脑壳上一顶瓜皮帽儿,正用毛笔写药方。龙幺爸肩宽体阔像堵墙一样,遮挡住了光线,郎中微微抬头,从眼镜隙缝间透出一股青光,手往侧边晃几下,要他站远些。
郎中开完方子,抱起水烟杆,腮帮子鼓成两个鹅蛋疙瘩吹纸火捻,吧两口烟后,才问龙幺爸是要摸脉还是要开药方。平时龙幺爸说话都劲板板的,这会儿却成了条夹屎狗,吱吱唔唔的半天才把话说明白。
“恐怕没得恁个怪唷”,郎中惊风扯火的吼一句,拿手把眼镜朝上推一推,下细的把龙幺爸从头到脚望一眼,“我看你这人键如蛮牛,喉结粗大,雄赳赳气昂昂的,莫说是做一个崽,就是生一群,孵一窝也莫得问题嘛,即或有病,肯定就出在你堂客身上”郎中凭感觉点醒了龙幺爸堂客多年不孕的病灶。
郎中听了龙幺爸说他堂客月月都见红的话口,一下咔了壳,他有些不耐烦,若换个烟巴屁臭的老头儿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婆,他只消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奈何龙幺爸一付五大三粗的样儿,郎中心里暗暗叫苦。背起手儿在圆溜溜的千脚泥地上打转转。
“请问小哥是哪个村的人”,郎中问。
“桅子岗村的”,龙幺爸一老一实答。
“桅…子…岗……”郎中又推推鼻墚上的眼镜,把一双眼泡子落到龙幺爸的裤裆前。看得龙幺爸不好意思,伸手去遮挡。
郎中先盘问了龙幺爸家里的祖宗三代,又搬起指拇算他两口子的生辰八字,过场做得差不多了,才昂起二指拇宽的一张脸打了个怪腔怪调的喷嚏。
“小哥,本乡本土的都不是外人,我说的你不信,沙河坝写字抹了就是了”。郎中正襟危座,搭着眼皮一本正经的说。
“小哥初进门时我就见你的头上罩着乌云,印堂青紫,口齿厄混,难怪床第间不得一儿半女,‘千金方’云,‘夫婚姻生育者,人信之基’,‘孝女’曰,‘求子之法自有常体,清心远虑,安定其襟袍,垂虚斋戒……’”。
郎中玄机深奥的话,听得龙幺爸心头鬼火冒。
“小哥,凶兆未去,恐怕这一辈子摸不得牌,动不得骰子唷,不然的话,必有大恶……不过祸福这两个字里头有些讲究,说不定眼下就有一道关口,只要你熬得过这一关,就会有鸿运当头,福及子孙后嗣……”
龙幺爸本是来问脉诊病,结果郎中给他算起了命,嘴里骂一句,“放你妈的屁”,抬脚出了药铺,气势凶凶的照木版壁上擂一拳,震得房梁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一阵灰雨。
“小哥,心浮气燥,只怕你娃哭的日子还在后头”,郎中惶眉惶眼的望着龙幺爸的背影咒他。
运升酒楼里堂口老摇和边棚老板一干人坐得挤挤挨挨,谭仁清捧着碗白米饭连桌子边都拢不到。扬老摇几杯酒吃下去,一张脸红得像烂蕃茄,把一双筷子脑壳在碗沿上敲得噹噹响,干咳一声,拿边上的几个伸粮边棚老板问话,几个人张丞相望李丞相都不作声,气得老摇一拳擂在桌儿上,“要你们有俅用呀,找几个拉纤垫背的人都找不到,老子堂口的香油钱就算到你几爷子头上”。
老摇掳着鬓角边的一撮卷毛问桅子岗的事,“回大爷,人到是找了一个,不过这娃是块茅厕里的石板又臭又硬,还说嗨了袍哥,土里头又刨不出金包卵,所…以……”,谭仁清受到老摇的抬举,说话舌头都有些诺不转了。
“狗日的,这号没尝到辣子汤的乡巴佬,弄来吊他龟儿子的鸭儿浮水”,老摇最痛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乡巴佬,横眉瞪眼的问是那一个。
“龙…龙…崽儿”,谭仁清把龙幺爸卖了。
“龙,我到要看他是条精壮强汉的游龙,还是条漏汤滴水的烂龙”。老摇晃着脑袋说。
“就是……,就是骂他屋老汉是烧火佬的那一条龙”,谭仁清想了一阵才说出口。
谭仁清把龙幺爸屋头那点家底一一抖落出来,最后他想说龙家的院宅是处风水宝地的事,话到嘴边了,结果说出的是龙家还有一个只长奶子不大肚子的堂客的话口。
“他那只长奶子不大肚子的堂客老子不稀罕,为主的是老子要杀鸡敬猴,给那些不识秤的乡巴佬树个榜样,蒋总裁可以错杀三千,我扬某未必还怕冤死曲死一个干人唷”,老摇露出两颗犬牙,得意的笑 。
谭仁清刚才差点说漏了嘴,莫说老摇,就是堂口的几个边棚老板要跟他争龙家的那一块风水宝地也不会有他的份,老摇说出这席话,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摇晓得龙幺爸平时有小赌一把小喝两口的毛病,就跟几个边棚老板商量做个局,摆下鸿门宴,先把龙幺爸灌醉,再捉他的麻麻鱼,若是龙幺爸敢赖皮,就弄他到茅厕跟前去灌大粪……”
“男根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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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10-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