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声声泪
  ——本人在狱中给解放军军事法院的

  解放军军事法院的各位首长并高级审判员:
  启写信首,不禁潸然泪下。我叫彭新英,是“928”事件的受害者,1994年11月被兰州军区军事法院以类推判处“死缓”,同年同月上诉贵院,至今已近两年,尚无二审结果。今去信恳求诸位首长并高级审判员早日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结果。
  “928”多么可怕的数字,每次看到、想到、听到它我都感到惊心动魄、周身战栗。
  “928”使我失去了自由,由一个有突出贡献的青年专家一夜之间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死缓”犯;“928”使神圣的三部事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和难以洗清的不白之冤;“928”使兰州、新疆两级军区的情报部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928”使大批的首长和战友们备受诛连……总之,“928”事件在三部或更大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巨大的阴影怪圈,甚至带有浓厚的血腥味。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以自己多年的血泪追求获得了一个巨大的科研成果(据说,这是全军研译界自解放以来所获得的最大的科研成果,是党中央、中央军委给三部事业所提出的“六五”、“七五”乃至“八五”计划的总的战略目标……);因为我染上了技术保守的恶习,盲目保密保守这一难得的科研成果;因为我将这一研究成果或课题视为自己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就是因为这些,我几乎走到了死亡的边缘,就是因为这些,我连累了大批的首长和战友们。
  我不明白,一个有狭隘保守心理,而又兢兢业业为党、为人民、为三部事业努力工作的人究竟能给党和国家造成怎样的巨大损失?……我说不清楚,我什么都不能明白,面对突如其来的令人无法捉摸的可怕现实,我只有失声痛哭,大喊冤枉!
  冤枉、冤枉、冤枉!——这是一个饮血含泪、形容枯槁的青年专家的呐喊!
  冤枉、冤枉、冤枉!——这是神圣的三部事业的呐喊;这是兰州、新疆两级军区情报部门并兰州二局无可奈何的呐喊;
  冤枉、冤枉、冤枉!——这是科学本身痛苦的呻吟;这是所有因“928”事件受到牵连的首长和战友们的呼救!
  这是一个异常复杂的案子;这是一个扑朔迷离的生死攸关的命题;这是一场艰苦的诉讼;这是一出罕见的悲剧……难分!难辨!难断!难清!难结!难平!难、难、难!
  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出生在我们的国家里,撼动古今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也发生在我们的国家里……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今人、古人都仰天喟叹:“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样一个难解、难分的命题!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异常复杂而又清晰可辨的社会法则,使得我一个年仅32岁的青年专家、人民的功臣,从27岁就开始坐牢,直到今天也只能舔着滴血的伤口,无可奈何地望法兴叹!
  我是一个法盲,不了解什么是“类推”,更不懂得“类推”与不存在的案件事实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变(辩)证关系。为此,在万般无奈之际我把希望的目光全部投向共和国军法界的最高决策者们,恳求您们给我做主,恳求您们为三部事业做主!
  我和我的首长及战友们知道这一恳求所包含的分量,更知道它之异常艰难!但我们所需很少很少,只需一些些公正,只需一丝丝清白,只需给我一定的时间和条件让我拿出自己无罪(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的证据,只需一个为党、为人民、为三部事业工作的机会和权利!
  “928”太可怕了,它使我蒙受了不白之冤,它使我年迈古稀之年的皓首双亲重病卧床、眼泪哭干,它使我可爱的妻子含泪东南飞,一步一回头,它使我年仅七岁的女儿在茫茫黑夜之中哭喊“爸爸”,喊了整整四年两个月!……“928”,一提起它,我仿佛看到年迈、老态龙钟的父母被发跣足、匍伏于地的乞求;一提起它,我仿佛看到妻子和女儿仰首苍天,双臂高举的呼号;一提起它,我仿佛看到全家人目龇俱裂、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呐喊!
  冤枉、冤枉、冤枉!
  山喊冤枉!地喊冤枉!人喊冤枉!
  喊了一千五百二十八天,喊了四年零两个月,如饥儿号乳,如杜鹃啼血。但不知,这呼喊何时才能有个回应?!!!
  我们的国家是一个高度法治的国家,我们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十四大”以来我国颁布了大量的法律、法规,更令人欣喜的是,法律界的希望工程——法律援助制度——正逐步实施和展开,但不知这希望的曙光何时才能照到大西北这遥远的一角:何时才能让我告别铁门、铁窗、手铐、脚镣的生活?何时才能让我父母、爱妻、女儿竭嘶底里的呐喊呼喊消失在茫茫黑夜,重见天日!
  我渴望得到清白,重新为党为人民工作。我渴望结束在慢慢长夜中苦苦的等待;我渴望见到年迈的父母,可爱的女儿,我渴望向离异的爱妻说一声“对不起”,我渴望真诚的生活!……但不知何时才能得到令人欣喜的回应?!
  对此,我敬候各位首长和高级法官的答复!同时强烈恳求当代青天尽快救民于水火,救民于危难,别再让我在慢慢长夜中苦苦等待,别再让我可怜的女儿喊爸爸的声音响彻回荡在无尽的长夜、茫茫沧海!

  彭新英敬上
  1996年9月9日于新疆军区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