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传统的小年,祥和的气氛愈加热烈,村里零星响起了鞭炮声。天空下着小雨,屋里显得阴暗,开着灯才能看清书本上的字。
  我拿着一本《基础日语》,蜷在床上,背靠床头,探着脑袋,目光前后打量着电视机和书上的日语字母。父亲就坐在床那头的凳子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时不时的回头望望我。突然他心血来潮,给我讲起了四五年前的往事。那时我正在县城上高一,离家三十里远,每隔二十天左右才回家一趟。父母觉得我兄弟俩年纪都不小了,适逢村里也兴起了建新楼的潮流,于是他俩东凑西借来了八万快钱,打地基,买材料,一通忙乎。父亲说在划定新房边界时和邻家发生了点冲突。具体来说,就是农村司空见惯的地界纠纷。我对父母还是十分了解的,他俩都是老实的农民,再加上我们家族人丁稀薄而又不甚团结,所以父母在村里为人处事都相当低调,能忍则忍。在那之前我也见过母亲因为遭人白眼而委屈的落泪,还气冲冲的要报仇。父亲说那次母亲又哭了,因为怕我在县城不能安心学习,所以没敢告诉我,直至今天,才敢向我揭秘。
  乍一听,我自然气愤,可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久,也不能找上门去吵架,只得应和着父亲骂了几句,爷俩都消消气。母亲下午才从县城上班回来,多想听她亲口告诉我这件事,听她也骂上两句,免得总在心里憋着委屈。
  如果当时我知道了这件事呢,我会不会从学校匆忙赶回,站在父母身边?可却不会有如果,父母的用心良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叫我回家的。再往深处想想,父母究竟在我面前隐藏了多少泪水和委屈?又强露了多少笑容和平静?我的罪孽感顿时涌上心头!
  细想自从我上高中来的这几年,便很少再与村庄有交集,尤其是上大学的这一年多来,只有过年和暑假才能在家多待几天。生我养我的村子,依旧岿然不动,我却很少顶礼膜拜;村里的男女老少,依旧带着淳朴热情的笑容,我却很少驻足欣赏;亲生父母的喜怒哀乐,我却不能相伴,不能分享或承担!此刻我只希望多陪陪他们,凡事依着他们,让他们心里多一丝宽慰,也能抵消一些我的罪过。想告诫所有的年轻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可又怕在这吉祥的日子触了霉头,只希望父母一切安好,勿再以我为念。
  其实除了父母,我亏欠这个村子也太多了。村里的孩子好多只到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我又比较宅,寒暑假回家很少出门,所以跟很多同龄人渐渐疏远了。儿时成群结队的玩伴如今常在一起的所剩无几,他们要么成家立业,要么在外打拼,也许在彼此的眼中,我们早已不是同路人。前几天村里的一个同辈的哥们结婚,我也去蹭了顿喜酒,同桌的都是同龄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我有些格格不入,我也是如坐针毡,只是偶尔附和他们几句。有时聊到我的近况,他们客气的夸奖我这个大学生,我也客气的敷衍几句草草了事。推杯换盏之际,彼此的距离仿佛又远了一步。喜酒钱年年都添,可我却没有喝过几次,闹洞房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学校就是城乡结合部,让我背离了村子和乡邻,却又不让我踏进繁华的都市一步。
  村里的孩童们我已分不清,同龄人的媳妇我也模棱两可,甚至叔爷辈的乡邻也仿佛与我隔了层纱!刚过弱冠之年,我却已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不同的是,贺知章可谓是衣锦还乡,卸甲归田。而我呢,两年后才能毕业,时运不济的话就意味着失业,扪心自问,六年来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多少?六年后我能得到什么?又能挽回多少?
  十二年是一个轮回!十二年能见证我人生中承前启后的进与退,沉浮几度的得与失。此刻的雨是恼人的,它勾起了我心底渴望被埋藏的忧郁;此刻的雨是喜人的,它提醒了我“既然选择了前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患得患失只会落得个一无所有,愿我记住这个小年,记住这场小雨,记住这小小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