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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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厦大前前后后学习生活了六年,无疑这是一段令我销魂、难以割舍的美丽时光。但你若问我这是否就是我最想往的校园生活,我会轻轻地摇一摇头,思绪一下子回到八十年前的1926的秋冬两季。
那个秋天,虽然偏于东南一隅的厦大刚刚度过她五岁的生日,但年青的厦大在校主陈嘉庚先生和校长林文庆博士的精心培育下,已展现了勃勃的生机和旺盛的活力。以美丽著称于世的厦大“依山傍海钟灵地,快绿怡红毓秀园。”随着嘉庚群楼的一棟棟的拔地而起而有了美丽的雏形,雄伟却不失幽雅的校园什么芙蓉湖光、五老山色、白城听涛、上弦观月等等,尤适宜于青年学子们读书与修养,“研究高深学术,养成专门人才,阐扬世界文化” 的最初定位一开始就为初生的大学有了一个远大的视界,“自强,自强,学海何洋洋”这是一所年青大学的呼唤,“吁嗟乎南方之强!吁嗟乎南方之强!!” 这是一所年青大学的追求。幸运的厦大,于是有了一个美丽的开始。
1926年奉系军阀张作霖入关,通缉进步分子,北京文化人纷纷南下,而厦大因此有幸,广揽名家大师。那是一段群贤毕至、流光溢彩的缤纷时刻, 恰如诗家所云:“群贤毕至庠黉旺,少长咸集论语欢”。如果可能,我真想坐上时空飞梭,回到那时厦大。无论是为学生、亦或为老师,都是快乐且幸福的。1926年的秋天,厦大的学生成了当时中国大学最幸福的大学生,令时人引颈南望。
我们知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而名校之为名校,没有大师是万万不行。名家教授就是一所大学的灵魂所在,因此那时厦大学生的幸福首先便是在鹭江之滨的这所新办大学能不出家门便遍得名师,使“普陀生色,校运乍亨。” 得以享受性灵至真至醇的熏陶与浸染。
如果你对新文化有兴趣,准备“和旧社会闹一通” 而成为“好事之徒”,你大可直接去找鲁迅先生聊去。这位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在犀利的语言深处却有一颗真挚朴实的内心,特别是对学生,“没有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派头,也没有一点客气,衣服也随便,铺盖也随便,说话也不装腔作势……” 和他在一起,你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拘谨。鲁迅先生爱抽上两口,你若也有此瘾,尽可无拘无束地和他一起在烟薰雾绕中激扬文字、指点江山。
当然,对于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来说,国学的魅力对求知欲急强的大学生来说是拦也拦不住的,那么这时的你来到那时的厦大可谓恰逢其时其地了。这年10月10日,厦大国学研究院正式成立了,看看那些灿烂星汉的名字:林语堂、沈兼士、顾颉刚、孙伏园、张星火良……你就会明白你幸福不再是毛毛雨,厦大的空气都飘着国学的芬芳。当然,你还可以和顾颉刚讨论历史、民俗,和沈兼士交流汉语字族,如果你对幽默感兴趣,幸运的你将会有机会当面与林语堂这位“幽默大师” 直接交流,也许他不会用笑话段子逗你发笑,但是他会通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捕捉出有幽默感的事物来使你会心一笑,真正明白幽默的意境与真谛。
与今天一些大学的名教授“深藏宫中人不识” 相反,那时的这些大师级名家们都直接为本科生开课,让这些名教授成了看得见、听得到的真人,而不仅仅是同学们神话传说中的主角。鲁迅一周就有三次课,分别是小说史、声韵文字训诂研究、中国文学史;而林语堂的课程也是颇多的,既要给一年级学生开设英文作文,还要给三年级学生讲授英文发音学与现代文。这些名教授位的亲自授课,无疑对提升学生的学术追求起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受到了学生的热烈欢迎。
那时的厦大真是学生的天堂、学习的摇篮。与近年大扩招导致师资严重不足相区别,1926年秋季的厦大,本、预科学生共330人,教师却有75人,平均每位教师只教4。4个学生,有的专业课选修的学生仅一两人。一个人占一个教授,而当时每个教授薪水少则三百元,无疑学校每个月对这些专业的学生要贴进三百元,而当时在美国每个学生的各种费用加总有三百元是绰绰有余了。鲁迅在《两地书》中就有提到:“这里的动物学系,全班只有一人,天天和教员对坐而听讲。” 因此,这样的教学其实采取的是个别授课的方式,几乎就是今日之精英教学、博雅教育,这对于教育质量的提高无疑是大有裨益的。而且在这75位教师中,具有高级职称的教授、副教授就有49人,很多还是留美博士。按照学校成立之初目标的设定“使本校之学生虽足不出国门,而其所受之教育,能与世界各大学相颉顽” ,确实,1926年的厦大,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向着她的办学目标前进。
作为大学生,除了从课堂上获取专业知识外,博采众长的讲座也是大学必不可少的要件。想听演讲吗?那这时的你就太幸运了。从九月份开始,众多的学生有了很大的眼福与耳福,单是校内已聘的国学院诸多名家每月一次的学术讲演就已让人如饮甘醇,更遑论来来往往登陆厦大的诸多国内大师级人物的演讲。一开学,顾颉刚便以《春秋时的孔子和汉代的孔子》为题拉开了学术讲座的序幕,接下来每个月分别有张星火良以《中世纪的泉州》为题,林语堂以《闽粤方言之来源》为题,潘家询以《如何为大学生》为题,进行了博古通今的学术讲演。到了岁末年初,马寅初来了,胡适来了,马叙伦来了,蔡元培也来了……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数风流人物,唯我厦大。
26年的厦大,同学们的生活虽然清苦与淡薄,却由于有好的校风与好的先生们,而虎虎显生气。学生当然以学习为主,但对现代社会的青年人来说,很重要的是把他们培养成一个具有独立人格、自由思想的现代公民。而这些,在当时,都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那时学校对学生自治极力提倡,允许学生自行组识学生会,掌理学生一切自治事宜,学监之职务不过指导学生之自治及各种学生会社之组织而已。应该说,后来福建省第一个中共党支部在厦大成立,与学校一贯的开明作风和鼓励学生自治是密不可分的。学生不仅积极参与政事,爱国爱校,而且在努力学好课本知识之余,还因着兴趣爱好,组织了各种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以开阔自己的视眼。厦大历史最悠久、影响很大的文学社团“鼓浪文学社”便成立与此时,而时逢鲁迅先生正在厦大授课,先生或指导,或直接慧赠雄文,鼓浪之波因此而源远流长、芳香至今。同学们则常常“深夜课毕,三五相招,便拈题限韵。星期假日,登山玩水,便负手征吟。” 整个学校都环绕着无处不在的青年人的朝气,让人无时无刻都感动于年青的喝彩与青春的悸动中。
当时的中国,烽火漫天,干戈遍地,很多地方,连生命财产都风雨飘摇,更别说青年人奢谈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了。而这时候的厦大学生无疑是忒幸福的。“想许多学校,关门的关门,解散的解散,就是不致于关门解散,也大概经费缺乏,勉强敷衍。独本校还能积极进行,力谋扩充。” 这一切都与当时的校主陈嘉庚先生的事业正处于他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刻密不可分。其时的厦大,不仅有大量学生能享受奖学费、补助费,而且厦大的大门还无私地向别的大学的学生开放,只要是当时教育部核准的国立大学或是厦大特别承认的大学或专门学校的大学生,都可按其要求转学到厦大继续学习,厦大承认其原有的成绩与学历。这在今天看来,都还是许多教育家和学生本人的梦想,哪知道八十年前的厦大就以她开阔的胸襟实践着,而那时的厦大还仅仅只是一所新办不久的私立大学。不仅如此,厦大的兼容并包还表现在学生还可较为自由地转科、转系,使学生易于把对知识的追求与个人的兴趣结合起来,更能地激发了一个有学术追求的青年人学习的动力。无疑,这些也与本科学生应以通才教育为主的现代教育理念是相契合的,而今天的大学许多还无法相仿做到。
那时学校师生之间的关系特别融洽,老师与同学常常开交谊会,每次开会,教授们必和同学做一些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游戏,常常闹的大家开怀大笑,感受这亦师亦友的师生情怀。不仅如此,教授们还常把学生请到家中打打牙祭,或是周末35成群到户外踏青,颇有孔孟遗风。不光普通老师、名教授如此,校长也常常深入同学之中,走在路上,遇见风度翩翩、长须若染 的林校长,他若是亲切地叫出你的名字和你打招呼,那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诧异。全校就几百个学生,那都是他的孩子们哪。为了能使年轻的厦大能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愿景,林校长毅然放弃了他在新加波的优越条件,来到当时只是一张白纸的厦大。要知道,当时的新加泊有一种很流行的话说:新加波共有两个半的人有驾马车的资格,其中一个是总督,另一为就是我们的故校长林文庆博士。在他的努力下,短短的五年,那时的厦大已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向,而他为此的付出却是无怨无悔。为了给学校筹得更多的财政支援,他一次次往返于南洋与厦门之间为学校募捐,每天都是五点左右起床工作,到各处扣户募捐,一直要忙到晚上一二点才得以睡觉,要知道,当时的他已到了今天看来都是该退休以誉享天年的年纪了。不为名来,不为利往,一切只为教育兴国,为苍生社稷。
“风雨南强说旧事,明朝且待铺新篇”。何为好的大学?既不在高楼,亦不在规模。有一个好校长,一些好教授,还有一班勤奋好学的好学生,这样的大学就绝对是一所有个性、而非人云亦云、追逐时尚的好大学。而那时厦大,正充满了这样的特质,又如何不让今人流连向外呢?
别忘了,1926,在美丽的南方小岛,有这样一所学校,她就叫厦大。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05-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