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二雷八岁,在大山深处的一所乡镇小学上三年级。
  那一年,最最轰动中国的新闻莫过于东北二王事件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民间的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众说纷纭。
  虽然恶贯满盈的王氏兄弟最终被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砸得粉碎,但由此事件直接导致了那场声势浩大的严打运动的开始,至今仍然在法学界争论不休。

  初秋的一天早上,二雷家北边的不远处的几间常年闲置的房子破天荒地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矿上的领导和机修车间的叔叔们。那一年,球场大院住户不超过十家,许多房间常年没人住。
  等到傍晚放学回来时,那几间房子的门窗竟然都被铁皮包了起来,只在门的上方留了一个小小的活动门。这是干嘛的呀!二雷挺纳闷。
  没多久,那儿就热闹起来了。
  先是门口挂了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某某县公安局某某矿临时看守所,原来是关押犯人的!
  接着陆陆续续被送来了好多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而且都是自带铺盖卷。那里面二雷最熟悉的一个是矿上的黑子哥,当年他大约就是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负责看押这些问题青年的是一个老警察和两个小警察,还有一个老头负责做饭。
  因为临时看守所距离二雷家也就隔了几间房子的距离,而球场大院唯一的厕所在二雷家的南边,每天警察都要背着半自动步枪押送犯人去厕所N次,所以,八岁的二雷有幸目睹了当年严打的缩影。

  每次,犯人们在荷枪实弹警察的押送下去厕所都会从二雷家门前经过,好奇的二雷每天最兴奋的事儿就是数犯人和看两个小警察手里的步枪。时间长了就和他们混熟了。
  因为时间久远早已忘记了当年两个小警察的姓名,只是依稀记得一个很深沉不爱说话,而另外一个爱说爱笑。我们这帮小孩最高兴的莫过于跟着两个小警察一块狐假虎威押送犯人去嘘嘘,看他们排着一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就恶作剧般喊着一二一。
  每天到了开饭的时候,做饭的老头通过那个小门把盛好的饭菜递进去。那饭菜简直惨不忍睹,以至于成年后的二雷始终没有犯过罪也许与儿时的记忆有关吧!
  犯人们即将去嘘嘘前,两个小警察就在隔壁屋子里开始往步枪里面装子弹。二雷路过时总要纠缠一番那个爱说笑的警察,为的是亲手摸摸真枪实弹,男孩子嘛!总是对枪支弹药感兴趣。人少的时候,爱笑的警察就教二雷装子弹。每个弹夹能装十发子弹,黄亮亮的子弹沉甸甸的。
  有一次,二雷天真的告诉警察即使你们拿着空枪去他们也不敢跑!惹得那个性格深沉的小警察把我轰走了。
  不久后竟然真的有个犯人在嘘嘘时逃跑了,看到两个小警察气急败坏的样子,二雷幼稚地以为那次他们两个拿着空枪去的。
  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逃跑的犯人没多久又回来投案自首了,具体原因不详,也许是当年那种状况无路可走罢了。

  老警察似乎是个头儿,他来矿上的次数不多,领导嘛都这样。
  巧合的是矿上分给老警察的房间竟然是二雷爸生前住过的那一间,在二楼。
  刚开始老警察不知道,后来和矿上的人们熟悉了才得知内情。
  某天傍晚,老警察登门拜访。
  并且给大雷二雷带来了熟花生,目的是想让二雷晚上去陪他一块睡觉。
  人的心理作用嘛!警察也是人,也不能免俗。
  二雷爽快地答应了,不就是到楼上爸爸以前住过的房间睡觉嘛!不过二雷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要玩玩警察伯伯的手枪。
  老警察二话不说就从腰间掏出枪,卸下子弹,让弟兄两个舒舒服服过了一把瘾。那次经历是迄今为止二雷摸过唯一的一次真手枪。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警察伯伯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依据二雷的记忆当年他大约四十多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吧!

  严打运动过去后,临时看守所就撤销了。留在二雷记忆里就剩下了枪子弹犯人和警察。
  当年究竟我们所在的那个县枪毙了多少害群之马已经无从所知。若干年以后,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仍给许许多多的人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依现在的观点来看,当年的打击面的确有点过宽,与目前的依法治国精神相悖。那场运动造成最轰动的后遗症就是九七年的白宝山案件。
  此一时彼一时,乱世用重典也许是政治家的出发点。
  一个国家也应该用一种宽容温和的态度来对待每一个公民的。
  美国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从野蛮荒芜到高度文明,与它的法治精神是密不可分的。它能够用宽容的态度来对待每一个国家的敌人和每一个犯罪的公民。
  美国对化解国家和民族矛盾一直是世界的楷模。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采取的是给败军之将李将军立铜像的办法来包容南北,几年后已经看不到南北仇恨的痕迹。建国之初,如果执政当局能够冷静下来,学学美国的办法,给败将蒋介石在大陆立一个铜像,对败军和他们的家属不是采取格杀勿论的方法,也不会留下今天这么棘手的台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