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准备启程
  2008年6月,我毕业于北方一座三流城市的三流学校,学的还是曾经是大热门,现如今是老大难的法学。班里三十个学生,除了有几个祖上冒了青烟的考上了或三流或二流学校的研究生外,还有几个家里面有些背景的,通过考试或者象征性地通过的考试进入了机关
  或者事业单位,当然了,还有两个考上了村官,其余的,都像我一样,随便找一份与专业不大相关或者根本不相关的工作,毕竟毕业了,不好再向家里要钱,得养活自个儿了。
  也许是机缘巧合,我稀里糊涂地与一家保险公司签了三方协议。先声明,不是名声在外的卖保险的营销员或者客户经理,而是一名省级分公司的内勤,然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我的岗位不是法务岗,而是IT岗。虽然保险行业的形象和声誉有待改善,但相对于我的难兄难妹们,我的工作还算是体面的,毕竟是能解决省城户口的省城企业,并且是总部在首都的金融企业。以至于签三方协议时,他们都问我为啥我这样的草根出身的草包能进这家公司,我只好耸动双肩作无奈状,然后讨打地说:“你们非要问,我只能说小爷的人品好呗。”
  我向来认为,人间万物本来就有三六九等,但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所在。比如我的母校,我始终认为三流学校身份虽不值得让人自豪与荣耀,但其本身并不丢人,但让我难以容忍的是就这样的学校为了出风头,瞎折腾,乱标榜。对待自己的毕业生极度地不人性化,更确切地说是苛刻,集中体现在毕业论文答辩整得煞有介事,不仅时间滞后,而且非常严格,俨然清华北大研究生答辩似的。
  如果说毕业生是学校的或优或劣的产品,苛刻的论文答辩绝对不会使产品由劣变优。其直接后果就是我还有像我这样本身就是三流学生的毕业论文被评为待定,意味着需要耗费更多的无用功去修改、完善,方能顺利毕业,以彰显学校之严格、教师之高明。等我修改完善论文,二次答辩之后已是六月初了。在学校跟狐朋狗友度过极度颓废的两天校园生活后,我毅然决然地回老家了,因为家里要夏收了。
  依着我爹的意思,我没有必要来回折腾,首先现在几乎都是机械化作业,省了很多人力,其次,学校在省南,老家在省北,来回既搭时间又搭金钱的,不值当的。我娘也说,马上就毕业了,工作也有着落了,在学校的日子不多了,跟老师同学聚聚餐、道道别啥的。家人越这么说,我回去的决心就越大。
  干着笨重、踏实的农活,看着双鬓渐白、腰杆微弯的老爹,听着老娘充满丰收喜悦的笑声,为我的工作,也为田地的收成,我觉得我这次回去值了,甚至时不时还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忙完夏收、种完玉米,浇完农田,在家好好享受了几天天伦之乐。为了能在家多呆几天,我决定直接回单位报到上班,学校里七七八八的手续和东西就交给哥们打理了。
   从我家的小县城到省城,有两条选择,一是先坐汽车到市里,然后坐火车到省城,一是坐长途大巴直接到省城,而长途大巴也有两种,一是白天正常的班车,二是夜里的加班车,说是晚上八点发车,凌晨两点到,据说可以在车上睡到天亮。为了省钱,也为了能在家多呆一个白天,我选择了坐夜车。
  也许是夏收结束、农民工返城的缘故,往省城方向去的人还真不少,等我交钱上车之后,车上的师傅才告诉我前面的单人单铺没有了,就剩下最后面的大通铺了。当我沿着狭窄的过道挤到后面,才发现铺上已经有四个人了,借着微弱的车灯,可以看出是一个妇女和三个女孩,散漫地躺在大铺上,没有任何给我让地方的意思。
  我和气地说:“老乡,给让个地方吧,车上的人说这后面是五个人的位置。”她们四个像是一起的,那个妇女打量了我一眼,对她们说:“给人家让让,反正我得靠着窗。”说着便向一边象征性地挪了她她丰满的身躯。三个女孩两两嘀咕了几句,间或还有人低声笑了一句,只见靠另一边车窗的女孩灵巧地跨过旁边的胖女孩,挤到了胖女孩和另一个女孩的中间,意思是给我挪开了一个位置。
  我知趣地道了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面朝玻璃侧着身躺了过去。她们给我腾出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我感觉呼出的热气都弹到了我的脸上,再加上还紧挨着一个丰满的女孩,虽然开着空调,我仍感觉到气闷与燥热。中间的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像是取笑一声不吭的胖女孩。虽然没有扭头看她,我能想象得到她比我拘谨,像僵尸一样躺着,唯恐与我有亲密接触似的。
  干躺了几分钟,见车还没有启动的意思,我打算出去透透气,顺便买瓶矿泉水。狭窄的过道上,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妇挡住了我的去路。她身上诱人的香味在空气污浊的大巴里显很醒目,我的内心更加躁动,有些心虚地低声说:“劳驾,请让一下。”只见那女人看也不看我一眼,有点霸道地说:“喊姐姐。”听着声音有点熟,但看侧面又不确定是谁,正在犹豫之间,她扭过头,一双大眼睛盯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不喊姐姐,想过,没门。”
  原来是我姐姐初中时的好友金小玉。我条件反射地喊道:“小玉!”她拍打着我的肩头说:“你小子,越大越没正形,小玉是你喊的啊。”我嘿嘿地陪着笑:“小玉姐。”俨然一副少妇打扮的她仿佛又回到了纯真的初中时代,开怀地说:“这还差不多,呵呵。”得知我要下去买水,她非同我一起去。
  快到了车门时,小个子司机笑嘻嘻地说:“呦,又认个弟弟啊。”她不跟他计较地说:“你就损吧,我们去买水,等我们啊。”司机嬉皮笑脸地说:“肯定等啊,咱们啥交情啊。”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内心有些微微泛酸,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解释说:“瘦猴人其实挺好的,就是爱开玩笑,我总坐他们的车去省城进货,没少帮我。”我装作无所谓地说:“哦。”她有些黯然地说:“我没你姐命好,只好自个折腾了。”
  上车之后,她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提出跟我旁边的胖女孩换位置。那个胖女孩应该是第一次出门,不愿意与同伴们分开,又不敢说不同意,就怯生生地向那个妇女求助:“姨。”没等那个妇女开口,我就对小玉说:“姐,算了。咱们到了也有时间聊,我陪你进货好不好?”小玉有些意外,然后一语双关地说:“好吧,你小子长大了,也会怜香惜玉了。”那个妇女趁机说:“我们一进省城就下车,不进站,你等我们下了就可以过来了。”小玉这才满意地回到了前面的铺上了。
  也许是我帮胖女孩解了围,她对我多了些好感,红着脸对旁边的梳着小辫女孩说:“你往那边挪挪,都容不下人家了。”小辫女孩就对她旁边的长发女孩说:“嘿,车还没发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长发女孩一边稍微挪挪,一边笑着说:“同性相斥。”小辫女孩接茬取笑说:“异性相吸。”胖女孩不服气的说:“就你们学过物理啊。”我干笑了两声躺在了稍微宽敞的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