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宁:教堂里的管风琴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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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仁尼琴《癌病房》写故乡的老人们怎样在卡马河上死去。他们不会给自己鼓气,也不会苦苦抵抗或者对自己的死夸夸其谈,他们只是平静地面对死亡。他们丝毫不避讳分财产的事,他们默默地迅速地决定好谁将得到母马,谁将得到马驹,谁拿大衣谁拿靴子,然后他们悄悄地离去,就好像只是搬往另外的新房去一样。没有人会被癌症吓倒。毕竟,没有人得过癌症。这与他们的信仰有关:死亡是对痛苦的解脱。当他们谈起自己的命运时,农民通常每天相伴。把来世比作自由王国,认为他们的祖先正活在天神的自由之中,这也是《猎人笔记》背后的构思。在《枯萎了的女人》中,屠格涅夫讲过了一个患病的妇女渴望通过死亡来结束自由的痛苦。跟许多和她同一阶级的人一样,她相信苦难能为自己换来天国的幸福,空逼急也在面对死亡时毫不畏惧。另外有人将这种农民的宿命论看作一种自我保护。死亡在农村生活如此常见,因此某种程度上农民在面对死亡时必须要变得铁石心肠(否则负担重,越背越重,就是放不下的寸步难行。周围全被包裹住了)在一个当时5岁前婴孩死亡率接近百分之五十,且因为没有及时的时令蔬菜,以荤菜牛羊等为食的环境下,人们不得不找到一种对抗这种悲伤的方法。医生经常注意到,农村的家长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死亡时,并不会流露出特别强烈的感情,我们也许叫“见怪不怪”,有点麻木了的意思;在一些最贫穷的地区,由于家里需要养活的人口太多,一些母亲甚至会感谢天福,将自己的孩子带走(今天的思维就是对应物以稀为贵)。有些农民的谚语则更甚,例如孩子死的时候是一个好日子。今天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还有如此残酷的关于孩子的谚语,可它就是曾经确确实实地出现过。杀婴行为并不少见,尤其是在经济困难时期,对于处理那些私生子来说,这简直是最普通的做法。我们也有过困难时期,但似乎于他们有区别,我们只是听说曾经有领导人劝言:人相食,你我将载入历史的说法。社会文明程度低,具体表现在人寿命短,死亡率高。由此对于死亡与求生的意义可能认识与今天的社会经济繁荣强盛,人们生活富足是根本不一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作品中,长老告诉那个绝望的农妇,她的儿子已经被上帝带走,被授予天使的身份。俄罗斯的农民普遍相信,用一个村民的话说,小孩子的灵魂可以直接上天堂。这种想法一定对他们有真正的安慰作用。在农民心中,宇宙中的人间和灵界是紧密联系一起的。灵界触手可及,天使和魔鬼与自己朝夕相处每天相伴。他们亲属灵魂的运数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俄国农民相信有好灵,也有坏灵,一个人的死法会决定他成为好灵还是坏灵。必须为死亡做好准备,让他们走得舒舒服服,要为临死的人祷告,结束与他们的争吵,要合理地分配他们的财产,为他们举行基督徒的葬礼。准备一支蜡烛和一个面包做的梯子,为他们在阴间的路上提供帮助。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平静地进入灵界。那些死之时心怀不满的人,会变成恶鬼或者疾病来纠缠活着的人。因此在很多地方,都有不把被谋杀、自杀或中毒而死的人,以及畸形人,巫师和巫婆等埋在坟区的习俗。显然讲究所谓爱憎分明的我们,在死者为大的思维下,我们的生死区别是不大的,所以一般不会去掘坟挖墓,否则就是十恶不赦之罪,才有尸鞭或掘祖坟之说。显然他们的做法是里外、言行一致的表现。在粮食严重歉收时,农民甚至会把他们认为导致这一灾难的恶灵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在农民的信仰体系里,死去之人的灵魂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他们的灵魂也吃也睡,也能感觉冷暖和疼痛,它们也会经常回到家人旁边,按照习惯说法,它们会在炉子后面,祭奠死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死者的房子里会留下各式各样的食物,因为人们相信他的灵魂尽在此停留40天。水和蜂蜜是必需的,在大众的观念里,伏特加也一样,都是为了他们的灵魂即将开始前另一个世界的漫长旅途而准备。有些地方人们也会留一些钱,或者放在墓里,这样死去的人,就能在另一个世界为自己购买所需要的东西。在每年固定的日子,尤其是复活节和圣灵降临节,很重要的一项家庭活动就是悼念死人,给他们上供,带着合乎风俗的面包和彩蛋,在死人坟地野餐。人们会在坟上撒面包屑来喂鸟。鸟儿的象征意义在世界通用。死去人的灵魂,随鸟听带到天空中,所谓上西天的最好表现。你看鸟儿们从地底下飞出来,复活节时在村子周边垂旋。如果有小鸟出现的话,就意味着他们亲人的灵魂生活得很好。鸟有灵性就是这个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借鉴了这一古老的习俗,书中那个将死的男孩,伊抑沙让父亲在的坟前撒上面包屑,这样挨饿的麻雀就会落下来,我就能听见它令人高兴的叫声,这样我就不会一个人孤单单地躲在那里了。对俄国人来说,坟墓远不止是埋葬死人。这是一块神圣的地方,活人和死人在这里可以交流。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18-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