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挨打还会重演吗?--读《天朝的崩溃》
  
  中国有一句骂人的话,“记吃不记打”,是骂那些没出息,没本事,色厉内荏的小人,这种人拣到了铜钱,或者有过一点“成绩”,就会念叨一辈子,例如“阿Q”的“我当年也阔过”;而对遭受的苦难和吃尽的苦头则全部归咎于“不可抗拒”的“客观条件”。既然世界上有无数“坏人”嫉妒他,想害他,那他下一次挨揍就是一定的了。所以,大清挨打的“教训”是深刻的,“经验”是重要的,需要经常温习。
  
  先来看武器
  
  枪。仿制1548年(明嘉靖二十七年)葡萄牙前装滑堂火绳鸟枪。枪长2。01米,铅弹丸重1钱,装填火药3钱,射程100米。射速1至2发分钟。制造工艺:铁匠手工。
  
  炮。仿造西方17世纪至18世纪加农炮系列。特点 :
  
  1、铁质差(无铁水提纯和高温炉温技术)。气孔气泡多,容易炸裂,解决办法:加厚管壁(八千斤大炮!),减少装药(只及英军小炮)。
  2、铸造工艺落后。泥模铸造(没有铁模),管内无加工(没有镗床),管身口径比例、火门位置不合理(无火药燃烧,弹道,初速度等研究)。
  3、不重视炮架,瞄准具。炮架只能调节高低不能左右转动,一般用粗劣木料制成,演放后松动变形难以使用。瞄准具只有“星斗”(射击方向),无“炮规”(射击高低夹角)。士兵们主要靠经验来瞄准。
  4、炮弹种类少,质量差。英军当时使用的炮弹有实心弹、霰弹、爆破弹等品种;清军只有实心弹一种,且弹体粗糙,弹径偏小。
  
  枪与炮的管理。无定期修造报废制度,一般情况下,鸟枪使用几十年,最长的166年仍未更换。炮多为清初铸造以及前明遗物。无人保养,任由日晒雨淋,蒸洗后也不知能否使用。
  
  火药。不懂不学化学理论,用阴阳五行加经验,仍然按照炼丹道士的配方,容易吸潮,爆炸力低。英军当时已经分别配制枪用和炮用发射药。工艺,只是靠舂碾,火药颗粒粗糙,大小不一,往往不能充分燃烧。
  
  
  舰船。
  
  英军有400余艘,主要仍为木制风帆动力,特点是:
  1、用坚实木料制作,能抗风浪而于那样航行。
  2、船体下部为双层,抗沉没性能好(当时中国人称为“夹板船”)
  3、船上有两桅或者三桅,挂数十具风帆,能利用各种风向航行。
  4、军舰较大,排水量从百与顿到千余顿。
  5、安炮较多,10-120门不等。
  
  清军“水师”也有数百艘舰船,其基本特点是:
  1、船小,最大的吨位还不及英军的等外级军舰。
  2、炮少,安炮最多的战船也只相当于英军安炮最少的军舰。
  3、舰船的索具、航速(流体力学)、炮手防护等技术几乎完全没有;
  5、完好率低,在航舰船只有一半不到!(48。8%)
  
  英军小吨位机动铁壳船更是横行我浅海和内河,这里无法比较,就不说了。
  
  不是当时的中国造船业只能达到这个水平。而是“此向来造船部定规例如此,其病不在偷工减料”。乾隆年间的“工部军器则例”和“户部军需则例”等条例确定了船只的样式和修造费。为了保持水师对民船的各种优势(防民),清朝又反过来规定民船的大小尺寸,限定民船出海时火器、粮食、淡水的携带数量。这些国家“法规”严重阻滞了中国造船业、航海业的进步。
  
  由于“船炮之力实不相敌”,清军在鸦片战争中不敢与水师出海迎战,这种由装备而限定了的战略,使清军丧失了战争的主动权,英军凭借其强大的海军,横行于中国海面,决定了战役战斗的时间、地点、规模……
  
  从中西武器发展史看到,明清之际,中国的军事科技并不落后余西方。到了清康熙之后中西武器装备的差距急剧拉大。清王朝对武器的态度不是研究而是保密!例如:
  
  枪炮。清军的枪分为御用枪(当时宫中已经有了燧发枪!),驻防八旗用枪,绿营用枪(火炮也配置也是如此)。质量梯次配置。目的是巩固京营,以驻防监视绿营。这种为确保满洲贵族(高干)统治的方式,却使得清军的主力--绿营在鸦片战争中以清朝最次的装备来迎敌。
  
  炮弹。明末清初,中国引进西洋大炮时,同时也引进了“开花弹”技术。然而此技术为御林军专有,现存北京博物院的清初炮弹几乎全为“开花弹”。然而可笑的是统治者自己也都忘记了,至鸦片战争时,别说一般军官,就连主持海防的林则徐和造炮专家黄冕,都闹了不知“开花炮弹”为何物的大笑话。到了19世纪70年代,左宗棠西征新疆,在陕西发现明末所遗“开花炮弹”之实物,不尽感慨万千:“西洋之利器入中国三百余年矣,使当时有人留心及此,何至岛族纵横海上,数十年挟此傲我?”
  
  武器装备管理体制 ( 严格管理,规定严密!)
  
  样式、制造工艺:新武器样式和工艺不符合规定,一律不许制造(制式化,一体化)。
  工价、料价:超出规定的经费一律不准报销(防舞弊)。
  勒索:“国家”武器“工程”承办官员,直至最下级的验收干部的种种“收费”勒索,猖獗、从容、创新多。
  结果:贿赂验收官是公开的秘密,为了防止赔本,制造者偷工减料搞“豆腐渣工程”成了常态。例:1835年,关天培为改善虎门防御,新制大炮40位,试放过程中炸裂10位,另有五位有其他问题不能使用。关天培亲自检查火炮,发现“碎铁渣滓过多,膛内高低不平,更多孔眼”,其中有一空洞,“内可贮水四碗”!
  
  看了武器再来看人
  
  兵力。当时清军有八旗兵约20万,绿营兵约60万,总兵力达80万,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常备军。 (英军远征军海陆军合并大约是7000人。后来不断增兵,到战争结束时大约有2万人。)
  
  编制。皇帝-总督-巡抚-提督-【镇】总兵-【协】副将-【营】参将-游击-都司-守备
  
  清军在编制上的“特点”(弊陋)主要体现在营以下。绿营中的营,没有固定的编制,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定,从200人到1000人不等。这些兵数名、数十名分散驻扎在10至70处“汛地”,也就是市镇的要冲。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民”。主要工作有:警卫皇园陵寝,守卫各级衙门官府,看守仓库监狱,押解钱粮罪犯,协助关卡征税,查拿私盐鸦片走私,护卫驿站驿道,以及执行各级官府的临时差役。这样一来可以维持社会治安,随时镇压“盐枭”“烂匪”,二来清兵束缚于各地,没有一支可机动作战的部队,可以防止形成“强兵悍匪”威胁朝廷。
  
  官、民对立。
  例如林则徐作为官场中人也想出了“以民袭扰”的“战术”(这时候“国家”想起了“匹夫”),雇募“勇士”乘小船去“火烧英舰”。但是雇募什么人呢?“募匪为勇”!雇走私鸦片的渔民和海盗,名为“以毒攻毒”“以匪治匪”。可见平时在官的心目中,民就是匪(人民是素质低的),到了需要有人“卖命”的时候,真正能够收买的“亡命徒”竟然只是一些最不可靠的社会渣滓。可见这个用武力镇amp ;8226 ;压来支持的大清政权,能够买来的“人民支持”多么有限。
  团练。这是清朝的传统办法。雇民为勇(民兵,预备役),由地方乡绅进行组织,离家不离土,名义上就成了清军的临时成员,临时部队,经费则由地方自理。这些准武装力量除了给当地权贵看家护院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战斗力,在“管理不善”的时候,反而成为扰民害民,进一步离间官、民关系的“混进革命队伍的害群之马”
  
  
  军官和士兵
  
  军官相对太“穷”。那时候文官富,“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最穷的县官也有十万人的“税源”可吸。最廉洁的地方长官也有科举和办各种“许可证”的“规费”可收。而军官最多只能在协助“执法”(综合执法)的时候得一些“辛苦费”。因此各种生财之道就很流行。
  
  1、吃空额。
  这是人都知道的简单把戏。曾贵州知府的胡林翼给朋友的信私下说:“绿营普遍缺额过半,偏远营汛仅存额兵的六分之一。”1853年,吏部右侍郎奏称:“京师步营额设甲兵二万一千余名,风闻现在空额过半。”为了应付操演巡视,军官常雇人临时顶替。
  
  2、克兵饷。
  此亦军官作弊的传统做法。正规扣奖金的名目有扣建、截旷、朋扣、搭钱、折色等,为军官克口粮饷创造了机会。至于根本不要任何名目的克扣,史料比比皆是。除此之外,军营中的各项开支,也往往从兵饷中摊派。甚至包括军官见上司的门包亦摊入兵饷。
  
  3、贪赃枉法,祸害社会。
  军费毕竟有限,许多人就将目光转向社会,寻找发财机会。官兵联手,花样层出不穷:出售兵缺,开赌收费,办茶楼,出租战船给商人运米,出租营房做仓库……这都还算小心的。最主要的贪赃方式,又是最简单的,就是在执行公务时直接勒索和受贿。一切“公务”在他们的操作下,皆成了来钱的营生,久而久之形成了监盗两便的陋规,一面交钱,一面放行。
  
  资料显示,粤水师的年收入为当时最优,“其中得自粮饷者百之一,得自“土规”者百之九十九(土规:鸦片走私的陋规)。”
  
  当权力与金钱一样上市流通之后,军队奉财神为战旗时,败亡已不可逆转。
  
  对兵匪一家的局面。
  林则徐说:“虽诸葛武侯来,亦只是束手无策。”
  曾国藩更是一针见血:“……自备守以上,无不丧尽天良!”
  
  我们看到的一些论著中“广大爱国官兵英勇奋战”的说法,用一小部分在抵抗中牺牲的将士来以偏概全,不顾逻辑,更多的是倡导者的阿Q心态,
  
  不学现代军事技术。
  清军军官的来源有二,一是行伍出身(根正苗红)。二是武科举,武科举与文科不同的是除了内场考试,考“武径七书”(政治文化考试)以外,还要外场考试,考骑射、步射、拉弓、举石、舞刀。正如认为八股文可以治天下一样荒谬,清代武科举的考试项目与近代战争的要求南辕北辙。且不论《武径七书》这样的古代哲理兵书不宜作为初级教官的教科书,这项仅与谋略有关的考试因考生们错误百出,在嘉靖年间统统改为默写《武经》百字(背政治标准答案)。道光皇帝更是明确下旨指示:“武科之设,以外场为主”,将武科举的名次集中于一项,即拉硬弓。他们以臂力为选择军官的标准,竟有中式者根本不识字的。
  
  又过了几十年,大清实行了几百年的“文字狱”已经“烂熟”,此期间日本如饥似渴地全面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化学、造纸、纺织、机械、测量、数学、物理、天文、教育、医疗、筑路、……所有领域“全盘西化”,生怕有一点遗漏,而不是仅仅会造军舰。而大清只看得见军舰这个“威慑力量”,靠毁林烧瓷,靠千百万穷苦人手工织丝绸,换了银子买“大铁甲舰”,即使后来搞亚洲最大的官办企业江南制造所,自豪地“也会造铁壳船”了,以为这就是“夷之长技”,有了此技就可“制夷”了;而民众则民不聊生,愚昧无知。战争的结果,最大的那艘铁甲舰被俘虏,成了日本的训练舰……
  
  道光皇帝称祖上打下的大清江山是自己的“一所大房子”,“随时粘补修理,自然一律整齐,若任听破坏,必至要动大工”。他的每一次决策都是最佳方案,而一旦出了问题,就必然是臣子们在欺骗他。臣子们则“多磕头,少说话”,“只讨欢心,不究事理”,闷声发大财。
  这么一种决策机制,犯错误的概率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