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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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知了一动不动,趴在静静的柳叶下,都懒地鸣叫。一只觅食的山雀落在枝头,四处张望。知了呼吸都不敢了。风一丝也没有,空中弥漫着的热浪,压的喘不过气来。
王子轩混在人群中,缓缓走进鸣赫楼。他和云子曦等人约定好了在鸣赫楼会合。人鱼混杂,南来的,北往的,经商的,打渔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地痞流氓,各路人士皆有。混在此处不易被人察觉。
王子轩找到一角落坐下,听他人道某某某刚刚关进大牢,现在就要大赦天下,可真幸运。王子轩无心细听,要了一小碟菜,心中一直在想父母之事。正出神之际,一老翁提着鱼,凑近王子轩说道:“公子,来条金鱼吧!迎福止祸,大吉大利。”王子轩强笑一声,道:“借您吉言。”要了一条金鱼。
老翁蹒跚着走到二楼,问了几家,无人要,挤进观棋的人群中。看那下棋二人,一者五十多岁,方脸明眸,满脸笑意。另一人是富贵公子打扮,身穿真丝罗玑袍,手中一把金龙碧玉扇。那老翁提鱼凑到那公子近前,未说话,被两名小厮拦下,喝道:“你干什么的?”那老翁提起鱼,笑道:“富贵吉祥鱼,驱邪避凶,长命百岁。公子来一条吧!”那公子道:“无碍!赏!”那老翁急忙作揖,谢这位公子。
与这位公子对弈的那位长者道:“公子,这条鱼可不错呀!可别误了棋,看我这一手如何?”那公子道:“妙!这一手,断我三条大龙。”那长者摇头,笑而不语,随意下了一子,请那公子继续。那公子强攻十一子。那长者道 :“公子太急呀!,保守一些这两路又怎会陷入泥潭?”那公子道:“先生此言差矣!看我这一手。”那长者看那公子落子之处,又看了一处,笑道:“公子高招,老朽甘拜下风。”那公子大悦,笑道:“承让,承让。先生哪里人氏?”长者道:“山野之人,四海为家。”那公子道:“先生喜欢这条金鱼,就送与先生赏玩。告辞了。”那长者笑着接过金鱼。
那公子下了楼,一小厮跑过来问:“爷!我们去哪?”公子道:“回府。”那小厮率先跑出去,刚出门口,便与人相撞。那小厮斜眼瞅人,那人戴着簑笠,扬手打下簑笠,张嘴骂道:“没长眼的狗东西,往哪里撞呢!今儿爷高兴,不与你计较,下次有你好果子吃。”
听他这么一骂,王子轩往门口瞅了一眼。见那被打下簑笠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子曦。随着她身后有两人戴着簑笠走了进来,看身形应该是严华和白京语。王子轩虽未看到发生什么事,但听那小厮骂的也猜得一二。应该是云子曦撞了人。站起来,走过去。
云子曦听他这么一骂,顿时火冒三丈,但一想此行的目的,也就咽了下去,说了声抱歉。那小厮骂骂咧咧的走了。严华白京语见云子曦能如此了事再好不过了。严华捡起簑笠给云子曦戴上,道:“别不高兴了,先找王大哥。”此时王子轩走到云子曦近前,给了她一个爆栗,道:“你这丫头,永远都长不大,毛手毛脚的。”又向白京语、严华打过招呼。
四人入座,白京语道:“下了两天的大雨,路上不好走,耽搁了不少时间。”王子轩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吃饭了吗?”云子曦道:“你说得这不是废话吗!没看见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吃起盘中的小菜。突然看见王子轩前面碗中有一条小金鱼,问道:“这是什么菜呀?”王子轩道:“买的小金鱼,你拿去玩吧!”叫了店家,要了些食物。云子曦道:“我才不要,这不就成了我替你养了吗!”
严华道:“我替你养吧!云大哥没和你在一起吗?”云子曦道:“对呀!子明呢?”王子轩道:“呦!我忘了在信里说了。我看见你们的信后,决定分开,他走水路,与你们会合,看来是没有碰上。”严华道:“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呀!我怕他路上……”没有说下去。云子曦道:“姐,你别担心他了,子明不是惹事的人,前几天有雨,行船未必就那么快。”严华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非常担心他。
白京语道:“这几日,可打听到伯父伯母的消息?”王子轩道:“我也十分摸不着头脑。”白京语道:“怎么说呢?”王子轩道:“前几日,我听到我爹娘被他们送入宫中,于是我悄悄潜入,问了几名宫中侍女,他们都说我爹娘是被他们请进宫中的,现在在紫颖殿休息。”云子曦边吃边问:“那你去过没有?”王子轩道:“你听我说完。再三确认后,我夜里去了紫颖殿,我居然看见了金王宴请我爹娘。你说奇怪不奇怪。”云子曦道:“那他们见到你没有?”王子轩道:“五阵门确实是完了,硕大的一座府邸空无一人,我怕他们推到我头上,更怕有危险。”
白京语道:“你能这样想是对的,紫金城的水很深,各方的势力扭曲、交杂、博弈。我们现在都来了,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采取行动。我家在紫金城还有些势力,我可以给你去问问。”王子轩对权力派系的斗争不是很懂,想了想。云子曦见王子轩迟迟没有说话,道:“要不我去我外公家问问?”严华并不希望让云子曦去找周仁琦,说道:“先别着急,我先卜一卦,再做决定。”云子曦道:“好,我去摘蓍草。”王子轩也表示同意。白京语有些不太同意。不过王子轩、云子曦都这么说了,也没有表示反对。白京语从不信鬼神之力。
云子曦从墙边拔了一把蓍草,小跑回来,递给严华,严华将其中的叶子择掉,留下五十跟梗。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三变成一爻,六爻成一卦。分、组、拆、数,共一十八,卦成。云子曦先问道:“姐,什么卦呀!”严华道:“本卦大过,变卦夬卦。”云子曦、王子轩均知道卦辞。他们小时候云承逼着他们把整本易经背了下来。严华就更不用说了,看出了一些有利因素,不利因素,主客双方的态度、素质、冲突等。
三人都没有说,白京语不明白,也没有问。严华沉思后,道:“王大哥,我看这样吧!我们当下不知他们有何目的,在此一味揣摩也不是办法。从你观察他们对伯父伯母的态度也没有恶意。从卦象上看,当下也没有什么凶相。你去见他们一趟又何妨,没有危险最好,倘若真有危险,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也总好过在此胡乱揣摩。”
王子轩听了严华的话,早该如此。自己害怕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好像有着一种恐惧充斥在心头。其实王子轩心里是害怕了,自打李星去世后王子轩就害怕了。他害怕身边的亲人再次离开,那种痛苦太难熬了。他自暴过,自弃过,也想就这样一了了之,是云子明的话让他重新站了起来。他不想让身边的亲人也承受他这份痛苦,这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只是一具会说会笑的行尸走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看到他父母时,是多么渴望扑过去大哭一场,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这一上去,说不定都会有危险,自己也就罢了,但是还有养他二十多年的父母,因此他不敢赌,他害怕输,他实在不想再承受一次打击了。他极度的害怕。
好久好久,王子轩说了一个好,又道:“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等等。四人商议一番,略吃些东西,要了几间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王子轩辗转反侧睡不着,迷迷糊糊听见了一声鸡叫,王子轩猛的坐起来,穿上件衣服出门了。
白京语听见王子轩出门,悄悄地跟了出去。
待云子曦醒后,严华告诉她:他们二人五更左右前后脚走了。云子曦埋怨她怎么不叫醒自己。严华道:“健而说,夬而和。人多反而不易。”云子曦道:“这些我都知道。”严华道:“子曦,你性子太急,各种不满都会写在脸上。对方嘴上虽然不会说啥,心中定会不满。现在王大哥的父母在对方手中,对方即使提出过分的条件,王大哥也会为了他父母忍下来,不会刚健,即使真出了大的变故,你我去了也会添乱,还要让他们担心。而且卦象上显示客房态度随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云子曦道:“我们就这么等下去?”也会笑道:“要不,我们出去转转?”云子曦道:“不去。”趴在了桌子上。严华笑笑,片刻,陷入沉思。云子曦道:“姐,你再卜一卦呗!看看他们此行的凶吉。”严华道:“不是昨日都出来了吗?枯杨生华,生稊,无咎,无誉,无不利。”严华又陷入了沉思。云子曦老是抱怨他们怎么还是不来。看出严华有点心事,若是以往定会好好陪着自己说话的。
云子曦问道:“姐,怎么了?有什么事?”严华道:“王大哥的变卦,卦象我看不太明白,好像还有什么事等着他。还有一点,我不放心。子明他此次出行不利,而且还和王大哥分开了,他虽然不好惹事,但性子刚烈,容易冲动,往往会向坏的方向发展。”云子曦道:“你赶紧给子明卜一卦。看看。”严华道:“昨天你睡后我卜了。单卦,天地否。”云子曦道:“赶紧告诉子轩呀!看看他怎么说?”严华道:“一边是他父母,一边是他兄弟,他分的开吗?怎么开得了口?”云子曦道:“那我去找他。”立即要动身。严华道:“你怎么去?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一点自保的本领都没有,让人抢了怎么办?”云子曦道:“那怎么办呀?”严华道:“我也为这事发愁。”
突然云子曦道:“我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东西。”不管严华同意与否,拉着严华下了楼。此时鸣赫楼正在大摆筵席。十来桌席位成一圈,外围更多,上百了。时不时有人坐下。像这种便宜云子曦有怎会不占呢?严华也了解云子曦,没有劝她。严华略吃些食物,拉云子曦回房。但此时席位上已经坐满了人,云子曦正想一探究竟,怎会回去呢?严华也没有再催她,回去又有什么办法?
只见一位青衫男子走出来,站到中间。说道:“各位!各位!今日我家公子宴请各位本应亲自前来,但因诸事繁忙,脱不开身,只能由老朽替代我家公子了。招待不周,望请见谅。”举杯敬酒,一干而尽。随后又逐一敬酒相见,互问姓名,施礼言欢。
酒局宴上莫于这四个字,吹、捧、拉、贬,从而拉近关系。有些人更会太高自己,贬低他人。这几百人的宴会场面更是乱了。
具体原由起因不得而知。只听得喧喧嚷嚷,轻者争辩不休,重者恶语伤人,更有那拔刀相向者,一时间场面难以控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如此场面成何体统,贤人高士,我看不如市井商贩。干脆摆摊卖菜得了。”那青衫男子急忙赶上前去施礼,道:“王老夫子,您息怒,招待不周,请上座,请上座。”王老夫子坐毕,青衫男子站出来,道:“各位,今日雅兴,鄙人看,不如争论一番,以决雌雄。此处正有一台,上台争论。切不可乱了体统,失了礼仪。”
王老夫子道:“我看此法甚好。上台通名道姓,礼毕才可。老朽不才先打头阵。”徐徐走上台,道:“老朽姓王,名儒,字子轲,师从孟门。”有一人道:“敢问夫子,对当今之势有何见解?”王老夫子道:“先生问此,定有高论,您先请。”那人道:“强国俞强,弱国俞弱。强国重金买地,弱国安逸求和。今日一分,明日一毫,不出几何,国不安国,诸侯也。天下可定矣!”夫子道:“鹿圆一战,强者败,弱者胜,何也?”那人道:“他国相助,唇亡齿寒也,若是许以厚利,安能败?”夫子道:“他国相助,天不忍也。当今天下,礼崩乐坏,瓦釜雷鸣。列国豪强,争相定鼎。大野一战,胜不教,反则坑,人道何存?人道不存,人心不向,天下莫从。欲平天下,必先教之。欲教之,必先律之。克己复礼,上行下效。大道畅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上好礼,民莫敢不敬,则民易使也。……”
云子曦有些头大,无心再关注,吃些水果。突然听得一声:“好吃吗?”云子曦头也不抬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那人正是周平亮。严华问好,心中一喜。周平亮笑道:“本公子不在这里你哪能坐在这里吃吃喝喝?还有你这丫头来了紫金城,也不看看你外公、舅舅去,都想你了。你倒好,跑到这里来作甚?”云子曦道:“你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公子?”周平亮摇头打开折扇,笑道:“帮忙管事,帮忙管事。”云子曦“切”了一声。
严华道:“周公子,请您帮个忙可一以不?”周平亮道:“有什么尽管说,别这么客气,多生疏呀!”严华道:“您门子多,路子广,请您打听一下,金王为什么要请王子轩的父母到这里?”周平亮道:“有这事?没有吧!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你们先给我说说,稍后我给你们打听打听。”云子曦笑道:“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呀!还是先忙去吧!”云子曦猛的站起来,回屋了。严华笑道:“不好意思!这两件事就劳您费心了。”站起来,也欲离去。周平亮道:“她,我还不清楚。这事我真不知道,这几日,一直忙活宴会了,你先告诉我是谁把子轩父母带到这里的。”严华道:“具体是谁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绝对和汉良城的州府有关。”周平亮道:“好吧!我给你们打听打听,等我好消息。”
回到屋中,云子曦将周平亮骂了一气。严华替周平亮说了几句好话。云子曦更加浮躁了,连严华也说上了。显然心中不安,为王子轩、云子明的事担心。正不可开交之时,白京语推门进来了。云子曦急忙问。白京语道:“子轩父母病了。”严华道:“他们的身体不是一直挺棒的吗?”白京语道:“我怀疑他们被关起来拷打了。”云子曦道:“这么说子轩可能有危险,你还不快去帮忙,来这里干什么!”白京语也不争辩,道:“你们先收拾下,我已经找好了人送你们离开。”转身离去。严华道:“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拿几天的干粮就可以了。”云子曦自言道:“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去帮忙。”跟着跑出。严华拉着,道:“子曦。”云子曦道:“姐,你就让我去吧!难道要我看着他们在流血,而我在逃跑吗?”流下了泪水。
正在吵闹之时,门开了。王子轩回来了,白京语进来了,云子曦的心落下来了,严华关上门了。
原来王子轩到了宫门口不费丝毫之力见到了金王。老金王大摆筵席招待王子轩,加封王子轩为鹿翼候,赐宅府一座,玉如意一双,金银翡翠无数,婢女奴仆百人。王子轩道:“大王,子轩此次前来只有三件事,并不为此。一,大王日理万机,利子民千万以生息,身为子民为大王祈福。祝大王千秋万载,德寿永昌;二,感谢大王近日照顾子轩父母之恩;三接父母回家。”金王大笑,说道:“好好好,明日接你父母回鹿翼府。”王子轩不知金王有何用意,更不想惹怒他,道:“多谢大王,只是子轩与父母聚少离多,想尽快接父母回府,以作团聚,望大王成全。”老金王经历过多少事,还看不出王子轩这点小把戏,道:“昨日孤与令尊同游花园,令尊受些风寒,稍有不适,今日动身恐风寒加重,改日吧!”王子轩只好作罢。宴后,王子轩见了父母一面,再次拜谢金王,急忙忙回来了。
严华问道:“你有何打算?”王子轩道:“我想先应承下来,过段时间把我爹娘接出来,再一走了之。”云子曦道:“好,我们就住几日鹿翼府。”几人笑了。
严华问:“他们有没有问起五阵门的事?”王子轩摇摇头。白京语道:“他们这又为什么对子轩这么好呢?”云子曦戳了下白京语的头,道:“你笨不笨呀!还不是明摆着的,子轩一个人灭了五阵门……”王子轩打住:“你可别瞎说,这里面的事太乱,我现在还没有捋清那晚的事。唉!别说,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查查这件事。我一会儿就去。”严华道:“你去,谁来应酬鹿翼府的诸多事务?有人来见鹿翼候,鹿吃草去了,猴子偷桃了,翅膀飞上天了。”云子曦道:“所以说还是我去最好。”王子轩道:“谁去都行,就你不能去。”严华道:“小曦呀!你去不太合适,一,你不具备任何自保能力。二你帮王大哥最好,你是他妹子,又是太师的孙女,即使招待不周,也会看在太师的份上为我们说些好话。”云子曦嘟起小嘴,充满不愿。
一天后,云子曦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下,倒碗水,灌进嗓子,又倒一碗,耷拉着脑袋微移到床边,低声对大躺的王子轩道:“往那边点儿。”王子轩懒得搭理她,侧个身子。云子曦身子一软,轱辘上去,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眼睛一眨,再也难以分开了,打起了呼噜。王子轩爬下床,对着水壶猛灌一气,趴在桌子上了。再到王子轩醒来时,已经后半夜了。白京语、严华已经回来了。白京语爬到了对面,严华靠在床头的椅子上。王子轩推门出去了。
夜格外的静,月分外的明,天空是那么的清。王子轩靠在树杈上,一条腿耷拉下来,头枕在双手上,仰望天空。
月又圆了,清澈的明眸映射着硕大的月亮,月光笼罩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月如镜。
王子轩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几片叶子飘到湖中,涟起圈圈波纹。醒了,王子轩出门了,心如刀绞,一步步走向东海。
下雨了,雨不大,但很潮,打在身上久久不能干去。人来的不多,云子曦一人完全可以应酬,也没有什么人了,昨天该来的都来了。云子曦还是不高兴,王子轩没给她说一声,就把这一摊子事丢下,走了。十分不爽,因此白京语留下陪她,严华一个人出去了。
一个人打着油伞,走在街上,更是萧条。秋风渐渐刮起,将黑色布鞋染深。墙里的梧桐树叶落到墙外的大杨树下,被雨水重重地打进泥土中。严华笑了。路,墙,还有树,多么的熟悉,一点也没有变,变化的是自己,平添了许多的烦恼。不知不觉回到自己的家,望着那枯黄而又痕迹斑斑的大门,双腿就像钉在地上,迟迟不肯回去。雨没有停,但比刚才小了一些。
门开了,出来了一位大妈,可着嗓子道:“姑娘,你有事吗?”严华回到现实,道:“没,没有。”转身走了,拐弯时,看见云子曦的舅舅周阳从门中背着手走出来,严华心中惊奇,但不敢逗留,快走几步,走出胡同口。鞋面已经溅上了泥点子,正巧刚才那位大妈挎着篮子也走到这里。严华问了她几句。那大妈急匆匆回了几句,又急匆匆地走了。严华见周阳的马车远去,饶了一圈,走向自家的后门。
到了后门,严华敲开门,借个地方躲躲雨。看门的大爷见她身上近半被淋透,让他老伴李妈领她入屋。严华与李妈闲聊起来。
雨停了,乌云散了,推开窗户,清新无比。娇嫩的雨滴黏在屋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但终究还是落到曾经锃明瓦亮的旧石板上,混入泥土中,永远都回不到天上。
严华走了,她的叔父、婶娘已入黄泉,只留下一个女儿,成了周府的丫鬟。
一连几天倒也无事。云子曦已经见过他外公、舅舅等人了,这几日一直住在王子轩的鹿翼府上,吃喝穿住一律有人伺候,王子轩不免发发牢骚,也只有白京语这种闲人肯陪着她。严华有时看书,有时出去打听一些消息。
这天云子曦正在太阳下与两个丫头玩儿。宫里一个老仆人领着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搬进来了十来口大红木箱子。白京语见过那仆人,是宫中的贺大人,白京语近前问礼,询问来意,贺大人还礼称祝,道:“这里都是些日常衣物,后续还有更多,稍后一并运来。”白京语再次称谢,送贺大人出府。
云子曦打开一口箱子,最上面是一件大红袍子,云子曦比在身上,笑道:“好看不好看?”严华往下刨了刨。白京语道:“跟个小媳妇似的。”严华又打开两口箱子,见里面不是女人的衣服就是首饰脂粉。白京语道:“怎么都是女人的用品?”云子曦道:“今天十八,子轩应该回来了,一会儿问他就行。”严华道:“这些东西先别动,等王大哥来了再说吧!”又吩咐下人将这些东西抬到后院。
吃过午饭,王子轩回来了,云子曦将贺大人送来的这些东西告诉王子轩。王子轩道:“这么快呀!”白京语道:“你知道怎么回事?”王子轩道:“就在我走的这几天,我爹娘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是金国的公主。我也是今天来了才知道的,原本打算把他们接出来,回去,又出来这么一摊子事。”严华道:“你打算怎么办?”王子轩道:“不知道。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云子曦道:“这样对得起李星吗?才刚一年。”严华拉了下云子曦。王子轩默然了。云子曦又道:“我反正是不同意。”王子轩吼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倒是出个主意呀!”云子曦毫不示弱,道:“你喊什么喊,你要是敢,我就敢……敢不认你这哥哥。”气得王子轩在云子曦那娇嫩的脸颊上重重地落了一巴掌。那一掌落下王子轩立刻就后悔了。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云子曦大吼道:“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滚开!”狠狠地推到王子轩,哭着跑了出去。严华和白京语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二人连拉劝的机会都没有。白京语迅速追了出去。严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子轩,道:“你也真是的,打她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她什么脾气。”王子轩垂头叹道:“快去看看她吧!”
严华追了出去。见白京语正在敲门,严华徐徐走近,道:“不开门吗?我试试。”
“咚咚咚!”
严华喊道“小曦快开门。”里面没有动静,又道:“她在里面吗?”白京语道:“我看着她进去的。你看窗户还开着呢!你往里看看。”严华探头往窗内瞧,见云子曦蒙头,趴在床上。严华道:“小曦,姐看见你了,快,快开门,让我进去。”云子曦没有动静。白京语道:“怎么办?”严华道:“我爬进去。”白京语道:“还是我来吧!你不太方便。”严华道:“谁不方便,有你爬人家闺房的吗?”说完才想起他们已经成亲了。白京语只好同意严华爬进去了。
严华爬进去,坐在床边,掀开被子,道:“让姐看看,下手可真重,看这肿的。”云子曦钻进严华怀中,哭道:“姐!”严华拍着云子曦的头,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云子曦道:“我怎么了,他就打我,我非要还过来不行。”严华道:“好好好!一会儿还过来。”片刻后,又道:“小曦,你就没有错吗?”云子曦道:“我有什么错。反正不想让她娶老什子的公主,他娶李星也就算了,公主娶回家要像祖宗一样供着,我看见就不爽。还有李星是为了子轩死的,这刚满一年,他就要娶别人,我们死了以后怎么见她呀!”严华笑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的是什么呀!这不是形势所破吗!还有,自古至今皆是兄为妹则夫,何曾见过妹为兄拒嫂的。”云子曦道:“我就是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严华道:“关系太近了。你是他妹妹,你知道不。有些话即使是父母妻儿也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关系就远了。说话不能随随便便没轻没重的,容易伤心。”云子曦道:“以前不顺我心时我就这样,也没见他怎么样呀!谁知道他今天火这么大呀!”
严华道:“你也不想想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先是李星的死,后是五阵门的合力打压,再是远走他乡。这其中有多少心酸你知道吗!好不容易没事了,他父母又被捉进了宫中,逼婚嫁娶。近日,子明又了无音讯。今日,你又说出了不认他这兄长。他又与你最亲,能不生气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云子曦嘿嘿一笑,道:“我没想怎么多。”严华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小性子。”云子曦道:“我现在怎么办呀?向他道歉去?”严华道:“道歉,那倒不用,他应该向你道歉,怎么说他也不应该打你。你最好陪陪他,有些话他只能与你和子明说,我和京语怎么说也没有你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云子曦道:“我现在就去。”严华笑道:“这个急性子。”
云子曦走到门口,愣住了。王子轩丧尸般仰在地上,桌椅横七倒八的,壶碗散碎一地。云子曦突然感觉不认识王子轩了,这还是自己的哥哥吗?怎么老了这么多,这么憔悴呀!之前根本没有仔细看过,他才二十多岁呀!已经有了鱼尾纹,大眼袋,丝丝白发。云子曦走进去,喊了一声:“哥!”王子轩立即睁开眼睛,站起来,跳到云子曦面前,摸摸她的脸颊,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云子曦道:“没事了,我们去那边坐。”王子轩道:“还疼吗?”云子曦道:“没事!我也不好,说话太重了。”最后几个字极细,微不可闻。兄妹二人突然间没话了。
良久,云子曦道:“你真打算娶那位公主吗?”王子轩道:“可能吧!”云子曦道:“你可要想好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我了解你,你不会好好待人家的。她和李星不同,你和李星是一类人,和她应该不是一类人,你这类人很少见。”王子轩道:“我爹娘苦了一辈子了,不会放弃这锦衣玉食的,强带他们走,势必会引起王宫的动荡。难道还要让五阵门的血案重演吗?”云子曦道:“就委屈你自己了。就像我外公他们逼着我嫁人似的,最后我只能嫁给白京语。”王子轩道:“他对你不好吗?”云子曦道:“他敢对我不好,就是太好了,怎么,怎么说呢!老是感觉那么假,一点自由都没有,老感觉他在盯着你,出去干点啥都给你说一声。我不喜欢,我都快烦死了。”王子轩一笑,道:“你们现在……”
云子曦道:“什么呀?”王子轩道:“算了,慢慢来吧!这些事都好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子明,按理说他早该到了,可到现在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青鸟的信是原封不动回来的。我是真担心他!怕他出点什么意外,他性子太急。”云子曦干笑两声,低头道:“怎么会呢!不可能。过几天就回来了。”王子轩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云子曦道:“怎么可能呢!我能有什么事瞒你?”王子轩义正言辞道:“看着我,说。”云子曦只好老实交代:“你走后,我姐给他占了一卦,卦象是天地否。不过,我和我姐已经告诉我外公了,让他们先去帮忙在紫阳河找找。”王子轩站起来,道:“你怎么不早说。”云子曦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道:“你吼什么吼呀!来了之后就打我,现在又骂我。”
王子轩道:“他们找不会尽心的,我也不放心,我得亲自去。”向门外走,到门口。严华拦住了,道:“王大哥,你先听我说两句。”王子轩没动。严华接着说:“你真的要娶那公主?”王子轩不明严华为什么要问这,想了想,点点头。严华道:“好,你有这么好的资源怎么不知道利用呢?人海茫茫,世界这么大,我们几个人又能去哪里?磨刀不误砍柴工。”
八月二十二,王子轩成亲了。
当天王子轩喝的不省人事。白京语和一名仆人将王子轩搀扶进洞房。刚进门口,王子轩被拌到在地上。公主四名大丫鬟中的依慈、侍玉前来相扶。白京语笑道:“他太高兴了,喝多了。”关门走了。真的高兴吗?怎么可能呢?他在逃避,他始终感觉对不起李星,曾经二人是多么的相爱,现在心虽一体,却天各一方,生死两界。成了这个亲那就是对李星的不忠。在这一点上他与云子曦是一致的。还有一点,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公主。
依慈与侍玉扶着王子轩坐到木椅上。侍玉走进里屋,见公主坐在床头,道:“公主,你那位夫君喝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在外面趴着。”公主拿下盖头,撩开帘子,往外面看看,立马回去了。依慈问怎么办,侍玉摇摇头。依慈走进去,道:“让他就在外面住一晚上?”公主没有说话。依慈又道:“明日怎么去见大王。”公主道:“让他进来吧!准备好热水,酒气太大了。”
依慈、侍玉扶着王子轩进了里屋,放到床上。二人出去烧水。公主看了看王子轩,给他脱下鞋,从窗户扔了出去。强忍着脱下另一只,打开窗户通风。公主坐到外屋。稍过片刻,又脱下王子轩的衣服,全都扔了出去。依慈、侍玉烧好热水,又一一给王子轩擦拭一遍。公主这才躺下。
依慈、侍玉出去扔水,侍玉道:“没想到新郎官是这副德性。”依慈道:“喜欢上了?”
你才喜欢上了。公主今天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你今天也没事了。
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把烂你这张嘴。
早晚的事……
公主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她后悔了,后悔选了这么一个人,先不说他多么黑,就他身上那股子臭味,就受不了。又想到,五岁时母亲就走了,跟着宫女、老妈子长大,那个所谓的父王加上昨天那次也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又有谁真心待过自己,想到这里只能默默流泪。“咚”的一声,公主一惊,原来是王子轩放了一个臭屁。公主转过身去在疲倦与王子轩的呼噜声中慢慢睡去。
夜半,不知几更,王子轩感觉脸上扎扎的,痒痒的,挠挠,感觉有东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的天呀!指尺之间,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王子轩慌不则乱,向前一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叫。王子轩滚落在地。
在外候夜的侍玉听见公主尖叫,掌灯进屋,见公主的夫君从地上爬起,公主从床上坐起。原来王子轩慌乱之下摸到了公主的奶子,此时也想起了昨日成婚,随之滚下床。王子轩看看床上的公主说了句对不起,从架子上拿件体衣,光着脚跑了,到门口,又拌了一脚。
公主见王子轩跑了,倒也松了口气,又见侍玉偷笑,道:“笑什么笑!明天就把你送给他。”侍玉道:“我可什么也没看见。”显然以为王子轩被公主踢下了床。转身出去。又听公主道:“把灯留下。”侍玉把灯放到桌上。公主见侍玉出去,才慢慢躺下,心中对这位夫君更是厌恶,不单是酒鬼,更是色鬼。原来公主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动自己的头发,睁开了眼睛。她也忘了成婚一事。却看见王子轩,又被其袭胸,随之尖叫。谁知他滚下了床。从这一点来看,他还是不错的。公主也有几分庆幸,他没有用强,不然自己可没处喊冤去,这事谁又能管得了!
王子轩让门槛拌了一脚,在门口晃了几步,扶到花沿边上。腹中翻江倒海,一口吐在密叶翠帷重,浓花红锦张的蔷薇花上。可怜百丈花,穿上黄衣裳。王子轩裹裹身上仅有的体衣,缓缓坐在花沿上,仰望天空。魄月如虹。都道是洞房花烛夜盈好,怎到俺却成了落地的鸟,枯黄的草。
“怎么还没有睡?”严华轻轻的问。王子轩看了一眼,道:“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有睡?”严华道:“青鸟回来了。”王子轩迫切的问。严华摇摇头。王子轩又坐了下来。严华也跟着坐了下来,道:“你认命吗?”顿顿又道:“有时候我感觉天地间有着一双无形的大手,支配着一切。有些事,你根本就无法预料,无论你计划的多么完美,都会有出入,甚至不尽人意。这就是天,也是命。”王子轩站起来道:“就是天,我也要和他斗斗,即使是命我也不会服从。”严华道:“你经历过绝望吗?是那种孤独无助、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比地狱更加恐怖的绝望。”王子轩道:“有。”
严华抿抿嘴唇,道:“十三岁的时候,家里说了一门亲事。”王子轩对严华之前的事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她以前是富家千金,因家中有难,沦落风尘,自己等人救她出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只听她道:“他家与我家是世交,小时候与他一起玩过,后来就没见过面。我听到这消息当时就想嫁过去与她好好过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可谁曾想成亲前两个月他就走了。之后又说了一个,也走了。陆陆续续说了七八个,都说我克夫,不了了之。别人也老是在背后对我们家指指点点的。十七岁那年,父亲做生意失败,回来的路上染上了天花,我和我母亲也染上了,叔父不顾我们的死活,把我们扔到了牛棚,父母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你说我当时能怎么办?”王子轩没说啥。心中却想:“李星去世时,我还有一身力气去报仇,还有子曦、子明他们安慰自己,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严华接着说:“我去找我叔父,他们不认我。为了给父母安葬,我被骗入烟花之地,他们打我,骂我,侮辱我,我怎么办?我寻死,他们把我绑起了,不让我动……”“别说了。”王子轩道。他虽知严华受些苦,可没想到会如此。严华又道:“直到你们把我救出来,才慢慢好起来。你说这不是命是什么呢?”擦擦眼泪。片刻后又道:“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与其痛苦着反抗,不如笑着去接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严华起身离去。王子轩道:“等下,我怎么感觉被你下个套,钻进去了。”严华停下,道:“有时即有,挡都挡不住。无时难求,神仙都给不了。如果当时你去紫阳河四十一家码头找子明,我们能说动大伯、大娘离开吗?你还回来吗?”王子轩不动了。
夜很静,王子轩坐在斑驳的大院中,看那一地碎金。再也没有了春意。叶落了,让不定的风吹落了,就是这么无奈。王子轩问叶子,你该怎么办?叶子没有回答他。王子轩又问,叶子飞走了,到了何方?四面八方。夜还是那么的静,那么的凉。只留下徘徊。鸡叫了,天亮了。时间不会等人,早晚都会到来。
王子轩轻轻地回到屋中,侍玉坐在长椅上瞌睡。里屋略有微光,王子轩缓缓掀开帘子,走进去,慢慢坐下,看着床上的人儿,不知如何待她,等她醒来更不知说些啥。蜡烛灭了,一缕清新的阳光照射到床头,她的脸蛋比李星白多了,眼睛也比李星大。她什么时候醒的?随之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醒的?”王子轩立刻站了起来。其实公主自打王子轩出去后就一直没有睡着,一者为自己命运悲叹,一者为今后生活作打算。直到王子轩进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自己看,看的公主心里都害怕,也不敢动一下。谁曾想他会问自己什么时候醒的,这……公主尴尬的笑笑,道:“我早就醒了。”
王子轩“嗯”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不知怎么的,王子轩问:“你叫什么名字?”公主道:“前日封的娇柔,你不知道吗?”王子轩勉强笑笑。公主娇柔道:“夫君可是王成,王仲轩。是我国的大英雄。”王子轩想起了,是在朝上胡诌的名字。道:“算是吧!以后叫我子轩吧!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要出去,好让娇柔穿上衣服,好去敬茶。他虽不喜欢繁文礼节,但为了云子明还是要办的。娇柔虽不知王子轩的想法,但也有自己的打算。后半夜已经想明白了,即然都嫁给他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现在看他的样子比昨天顺眼多了,看来他也不是那么差。见王子轩走,说道:“你怎么不是大英雄,帮我国除去了叛国组织五阵门。”白京语已经调查清楚了,王子轩血杀五阵门的事是有人故意宣传出去的,实际上五阵门已经隐居在东方的海边上,不再过问人世间的恩恩怨怨。王子轩低下沉重的头,道:“都是伤心事,我宁可当一个普通人。快穿上衣服吧!该敬茶去了。”娇柔道:“你从进屋就一直看我,看什么呢?”王子轩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说实话,不可能,那时候他在愣神;说假话,老是感觉和她有些隔阂,不合适。因此王子轩站着没动。娇柔咬咬牙,道:“你转过身来。”王子轩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过身去。随之又进入了地狱。只见娇柔赤裸着身子,站着床前。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一双雪白的大奶子,平坦光滑的小腹,修直白嫩的长腿。娇柔走到王子轩面前,轻轻道:“你看了我那么长时间,我漂亮吗?”王子轩本想立刻离开,可谁曾想让娇柔抓住自己的袖口,又不敢使力,怕伤到她。只好闭上眼睛道:“你快穿上衣服。”娇柔道:“你先回答我。”王子轩见她语气坚决,就说了:“漂亮。”娇柔满意的笑了笑,道:“你穿的是我的体衣。”
王子轩与娇柔从宫中行拜礼归来后,王子轩便出去了。娇柔把她奶娘叫了来,那婆子进来后,直接说道:“你让我查的事,都清楚了。这事说来也奇怪,他们收的无论是之前的贺礼还是昨日的成亲的礼都没有动,都堆放在后院的三件屋子中,这些东西都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娇柔道:“他们这半月的花销呢?”婆子道:“没有什么花销,就是一些食物上的,也没几个钱。”娇柔道:“他们一份回礼都没有?”那婆子道:“听管家说,他们给张廷尉、钱典客,司少府送了份礼,这也没有从账上支出,是他妹夫马王的大公子出的。”娇柔道:“麻烦奶娘帮我问问找他们有何事?”那婆子退下。
娇柔去拜见小姑云子曦,云子曦这不守礼节的丫头,见公主拜问,只得勉强笑笑。其实云子曦心中挺排斥这位公主的,这笑还是看着云子明的份上,不然这笑都免了。严华对她倒是挺好的,拉到一旁嘘寒问暖,说这说那。
晚,娇柔问依慈王子轩呢?依慈说在书房。娇柔问:“做什么呢?”依慈不说。娇柔道:“去年留的寿眉可带来,泡一盅。”
娇柔端茶走到书房,见王子轩趴在桌上睡了,拿件大袍予他披上。王子轩醒了,见桌上的茶,又看看娇柔,道:“你先休息去吧!我还有事。”娇柔看看桌上,墨是干的,一卷书也没有,怎么会有事 ?让依慈下去,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希望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不希望你把我看成外人。”王子轩道:“我没有。”娇柔道:“对不起,我查了你。你在找你哥。”王子轩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事,说道:“你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娇柔道:“看得出你娶我不太情愿,生活就是这么无奈。我们拜过天地了,就是一体的了,所有的痛苦就让我们一起来承担吧!(娇柔拉住了王子轩的手。)能和我说说吗?”她已经知道王子轩与李星的事了,她更希望王子轩亲自告诉她。
王子轩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去年中秋节……”将如何与李星中秋赏月游湖,如何与占少合发生争执;占少合又如何不明的死去,占立平如何报仇,李星又如何死去;自己如何跑去五阵门大闹,又如何被神秘人打昏;如何给李星下葬,又如何去李星大哥李明清那里送消息,又如何受辱。本想回去好好侍奉父母,又被金王请到宫中。云子明又如何没了消息。等等。这些话王子轩从未和如何人讲过,包括云子明、云子曦。王子轩与娇柔说了这么多,娇柔心里很高兴,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娇柔抱住了王子轩。
莲蓬子落地了。
生活是无奈的,是无情的,能压得喘不过气来。逃避,永远都无法翻身,只能默默承受其中的酸苦,也许这就是长大的标志吧!
孤独小镇充满迷茫的风沙,打雷下雨,刮风下雪,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要吃饭,还要活下去。
王子轩和白京语出来找云子明已经半年多了,到现在还是没有头绪可言,二人灰头土脸的去了一家小客栈,明日去下一处地方。还有希望,挨家挨户的问,总会有人看见吧!
清晨,二人在叽叽喳喳中醒来,青鸟来了。信中写到王子轩当爹了,娇柔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王子轩跳着高告诉白京语,让他看信。白京语看出是公主写的,虽然没说让王子轩回去,却有那股意思,从他们出来到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王子轩要了瓶酒,要庆祝一下。
王子轩问起如何回信,白京语让他回去,见见孩子。王子轩不同意,最终也没能拗过白京语。二人分开了,白京语去下一处,继续找云子明,王子轩回去了。
日里夜里,风中雨中,王子轩终于到达了紫金城。太阳已经落山了,曾经高不可攀俯视万千的城墙在王子轩眼中是多么的渺小,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这是需要多大的自信呀!我现在有孩子了,我要给他树立一个好的形象。
看那来往之人盘查严密,一丝一毫绝不放过。王子轩为了早一分见到孩子,遁入土中进了紫金城。
云子曦见王子轩归来,跑上前去,抱住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王子轩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只听见她哇哇哇的哭声,根本听不见她说的是啥。严华劝开云子曦,道:“伯父伯母仙逝了。”王子轩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云子曦说:“他们死了。”
原来,从王子轩找云子明出去后,不久他那位公主妻子娇柔便查出有身孕。云子曦严华固然很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王子轩的父母,那二老。那二老宫中锦衣玉食、富贵华丽的日子也不过了,立马从宫中搬了出来,天天围着娇柔转。当时曦华要给王子轩写信告诉他,不过娇柔阻止了,说是不要打扰他找他兄弟。就在上个月,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子。金王也就是娇柔的父王给孩子封了爵位,加了很多官职。很自然是要把王子轩培养起来。五天前也就是孩子满月,金王要见孩子,将孩子接到宫中,小住几日。当时娇柔身子弱,没过去,但王子轩的父母按耐不住看孩子的心情,第二日便跟了过去,可谁曾想当天世子篡位,二老在路上让乱军给杀了,落了个凄凄惨惨。昨天才安定下来,有人把二老的遗体送了来,现在在灵堂后面。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天意难测。
王子轩深深吐了口气,蹲了下来,缓缓道:“孩子有事吗?”云子曦道:“嫂子昨天去宫中找孩子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王子轩道:“我们走吧!这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我也有些忘乎所以了。”云子曦道:“孩子呢?嫂子怎么办?”王子轩道:“孩子,带走。她呀!看她意愿吧!”又想:“孩子带走,谁来看着呢?云子曦,她自己都照顾不好。严华吗?看看娇柔的打算吧!要和她谈谈。”云子曦还要说什么,严华拉住了她。
现在的王子轩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报复之心,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就让自己来背吧!
王子轩走到灵堂后面,看了父母最后一面。合上了棺材。叩了四个头,换了一身孝服,到灵堂前,直到天亮。这一晚他想了很多。父母是爱他的,他也是爱着父母的。他们好好的坐下来谈过很多次,始终谈不拢,谁也不能说服谁,他们思想是不统一的。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虽然都能走到尽头,但道路千差万别,路上的风景更是不尽相同。谁对谁错谁又能说的清楚,也许这就是对人生的态度吧!
将近中午,娇柔抱着孩子回来了,看到王子轩回来很是高兴,亲手给他烧了几个菜。王子轩抱着孩子,心情很是激动,我也当爹了,这就是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一辈子。娇柔道:“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他起一个吧!”云子曦也附和道。王子轩想了想,道:“就叫王福,希望他这一生的运气比我好。”
娇柔哄着孩子睡着了。王子轩道:“给你说个事儿。”娇柔给孩子盖上单子,转过身来,道:“你说吧!”王子轩道:“下午把我爹娘的遗体火化后,晚上趁着黑,我们就走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跟我们走吗?”娇柔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王子轩道:“跟我们走会吃很多苦的,可不会再有人伺候你了,不会穿华丽的衣服了,不会顿顿吃鱼吃肉了。”娇柔道:“我不怕,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天,明天再走。”王子轩道:“好。”娇柔道:“不问我做什么吗?”王子轩道:“我相信你。”
对呀!人都是有感情的,都是要有自由的,都是需要信任的。
第二天晚上,王子轩带着五人走了。怎么会是五人呢?娇柔的大丫鬟依慈也跟着他们走了。几人商量着要回周元庄。云子曦却说:“回去后加上你爹娘的几间房子也够我们住的,可我们吃什么呀?都快立秋了,就算挨过了今年冬天,明年多种几亩地,我们还要找子明,谁来料理呀?”娇柔道:“我和依慈料理就可以。”云子曦道:“嫂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事。我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之前那几亩地都是子明种的,我和我姐帮着一些,他一点活儿也不干。不过他在衙门办差,还能拿回几个大钱儿。现在他要出去找子明,这么一大家子事总不能我们几个人吧!我们也忙不过来呀!”
王子轩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再听这些事了,他都想对云子曦发火,可是不能,这都是摆在面前的事实。王子轩叹了口气。严华道:“以前我父亲买东西卖东西都到蘑菇长里,那里是经商的地方,我们还剩些本钱,可以去哪里过活,正好找子明的时候让王大哥进些货物来。”娇柔道:“依慈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对那里很熟悉。我这里也有着不少本金,可以够我们称上一段日子。”云子曦不太同意,因为白京语就在那里,他父母都住在那里,不过也没有说话。王子轩更没有异议,便驾车向蘑菇长里驶去。
生活没有一帆风顺的,不如意事时常发生,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去面对。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20-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