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5日，星期五，J州，晴，气温0－11摄氏度。
　　还有9天，多灾多难的2020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很多发生的事情，如果不记下来，它们就和天上的阴云一样随风而去了。这些过去的事情，小到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大到一个人的生平，再大就是国家和国家间的事，都会烟消云散。美人迟暮，明星过气。。。。。。
　　我们都漂泊在海中，能留下什么呢？
　　那谟僧伽吒！

　　父亲是2019年12月16日下午从老家启程到我们这边家的。听到消息我当然高兴，多年来一直盼望着父亲能在身边生活，却因种种原因没能如愿，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12月17日是我关外居留期满的日子。上午，我收拾好行李，能装进背包的尽量装满了，还有两双防护鞋，一两件衣服和被子，就留在宿舍了，想着年后还会续签到关外。然后出门，搭公交在关闸前的超市采购了巧克力、洋酒等年货，最后背着提着沉甸甸的行李，心情轻快地出关搭班车。
　　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半后了，祖孙三代终于重聚一起。之后晚餐吃的什么，后来聊的什么就没留下一点印象，那么快就随风消散了。

　　第二天，我做了早餐，骑电动车送桔儿到幼儿园，买菜，一路上是一个南方乡镇平凡不过的冬日晨景。回家时老婆吃了早餐上班去了，我和父亲在餐桌边坐下聊天。父亲的白发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长，仿佛在提醒我这些年他受的磨难。
　　窗外是各家各户早起出门，遛早的种种声音。
　　没聊几句，父亲的话题又转到了先祖：“我们家族，有记录的祖先名叫季公，家族发源地是河南南阳邓州”，父亲说道，“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椅子、柜子等木家具上刻着‘河南南阳’，我问大人，大人们说那是我们祖籍。”
　　“也有人说我们家族来源于山东省白马村，但我查过，山东省这一带不是我们族姓聚居地，应该是先祖把秦岭以东白马村，简称山东白马，后人误作山东省的白马。
　　“后来，家族的一支跟随狄青平定南方，之后定居区府根竹岭村，就是现在的市郊YM镇蔗园村。。。”
　　“等等，狄青？你是说宋朝的狄青？！”我心里格登一下，打断了父亲的话。尽管我多次听父亲回忆家史，但他提到狄青还是第一次。
　　“是狄青，但他是哪个朝代的我不记得了，要查一查。。。”
　　“不用查了，宋朝的，我以前看过狄青的资料。”我说道，心里沉重起来。
　　孽障啊。
　　那谟僧伽吒！

　　文摘——
　　“皇祐年间，广源州蛮侬智高反叛，攻陷邕州，又攻破了沿江的九个州，包围广州城，岭外一带骚动不安。。。。。。皇祐五年（1053年）正月十五，判军探报，以为宋军不会很快出击，但狄青集合军队人马，一昼夜就过了昆仑关，从归仁铺出来布阵。叛军失去了险要阵地后，都出来迎战。前锋孙节与叛贼在山下搏斗而死，叛军士气极高，孙沔等人吓得脸色都变了。狄青手举白旗指挥骑兵，从左右两翼冲出，出于叛军意料之外。大败叛军，追击了五十里，斩了数千首级，侬智高同党黄师宓、侬建中、侬智中以及伪官僚吏属被杀死者有五十七人，生擒叛贼五百多人，侬智高在夜间纵火烧城后逃走。黎明时，狄青严管着部队开进了邕州城，缴获金银玉帛数以万计，杂畜数千，又招集曾被叛军俘虏胁迫的老壮年人七千二百人，慰抚之后释放、遣散。将黄师宓等人的头挂在邕州城下示众，又敛集叛军尸体在城北角建筑京观。”

　　967年前那个元宵夜——
　　圆月当空，昆仑关刀剑息声，只剩汩汩热流，从牛筋草叶梢到茎根，到红土，到山谷。。。
　　侬氏从此消声匿迹，或改作农姓、他姓在世上艰难存续。
　　鲜血浇灌的这片红土地上，一颗孽缘开始发芽、蔓延。。。。。。
　　那谟僧伽吒！

　　“先辈所说的是客家话，定居蔗园村后，当地人称他们为平南人，他们所说的话被称为平话，即平定南方的人说的话，又叫蔗园话；老口、桥板一带的情况类似，都说和蔗园话一样的语言。”
　　父亲继续说着：“当年，《NN日报》有个记者采访YM镇，把当地平南人当作平南县迁过来的人。这其实是想当然。”
　　“那我们这支家族怎么到的L州呢？”我插嘴问道。
　　“平南人，或蔗园人后来沿左、右江流域迁至CZ、L州、XL城大弄村（Bãn Nò Long）、百色等地定居。唉，说来可怜啊！你看，当年的先辈背井离乡，拖儿带女的，一路西迁。。。蔗园人甚至YM人以做豆豉等酱料、沙糕、梅菜出名，他们所到之处，包括刚才说的那几个流迁之地，都出产这类产品，一直流传至今。”
　　我不知道当年跟随狄青平南的先辈是什么身份？是将军、武长？普通士兵？还是随军商贩？问父亲，他也无从知晓。但我知道家族至今有个奇怪的传统，或者是无法逃避的巫咒，就是从不为官，偶尔为官也很快弃官或丢官。

　　2019年12月24日，平安夜。
　　老婆说今天搬家吉祥，所以我们白天先收拾了炊饮器具、盥洗用品，买了肉菜，一家四口直奔新家。
　　父亲似乎对新家的环境很满意，至少比以前的小区大，植被多，早晚散步很舒服；而且新家南北通透，夏天很凉快。
　　晚饭请了五个亲戚朋友，就算入了伙。
　　在新家住了一天一夜吧，又回旧家住，因为老婆还没辞职，要在旧家附近继续上班，桔儿幼儿园也还没放假。
　　生活一如既往，做早餐，送桔儿上学，和父亲聊天，临赵孟頫《千字文》，不觉就进了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