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说爱我
  1那天,我决定了,要去找她。一个名叫糖糖的女孩。其实,她还有一个很西化的名字,叫Nancy。是她让我帮她取的英文名,翻译过来就是南希。
  我不知道她是否爱过我,或者说爱不爱我。但我知道我是爱她的。所以,我要去找她,对她说:“我是爱你的。”不再问她:“你爱我吗?”然后,我就转身离开。如果她对我说:“你别走。”也许,我会留下,陪她,或者,听她讲最后的话。
  现在,我已经顾不了什么了,不管她是在海角还是在天涯,我都得去找她。
  可是,当我筹划行程,准备盘缠的时候,她却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要来了。我没有一丝预感和准备。她说来就来了。来到了这个离我很近很近,只有十站地,二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时,我正陪另一个女孩吃宵夜。她的名字很富于诗意,叫冷雪。我不能否认和冷雪在一起时的快乐。我喜欢冷雪。可是,那只是喜欢而已,并没有爱的感觉和意思。爱不能用喜欢来塞搪,喜欢也不能替代爱的位置。我坚决不会接受和冷雪在一起就是爱的现实。
  手机响了。我看到,是糖糖的电话号码。
  我傻了一下。糖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我又不能撂下冷雪不管。是我约她出来的。而和糖糖聊电话每次不会少于半个小时。
  “你在哪儿?”
  我接通了电话,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带着糖糖那孩子般的清纯嗓音,梦一般地席卷了我的身心。
  “陪朋友吃宵夜呢。”我担心极了。怕她出事儿。她感冒发了烧,和朋友赌气发生了摩擦,她也要千里迢迢的告诉我,也同样惹得我牵肠挂肚,担心不已。而这次听她声音急促的样子,准是又出了什么芝麻粒儿大的事儿。
  “你等会儿打到我屋子里去,好吗?我正忙。”
  “我就说几句。很快的。”
  糖糖的话和语气,叫我感到了心碎。我怎么能这样鲁莽呢?她准是真的出事儿了!我呼吸急促起来,心也剧烈地跳跃。
  “好,好。糖糖,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满怀的歉意和不安。从不求人的糖糖,用乞求的语气跟我讲话。我岂能不对她说一千声对不起?
  她满怀神秘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去找你了。”
  “这次不许再让我失望了。你说过好多次了!”
  “这次是真的。真的!三两天我就到了。你不要去接我。我要给你个惊喜。”
  我和糖糖约好,她来了之后就来见我,我不准去火车站接她。然后,我们一起数着五四三二一,同时挂断电话。就像每次我们通过电话的最后几秒那样。在时间的长与短的反差里,寻找生命的质点和精神的支点。
  也许,我和糖糖是在互相依赖着对方呼吸,生存下去。
  那夜,送走了冷雪,我在自己的小屋里,抽很多的烟,喝好多的酒。其实,也不为别的。只为糖糖的到来,提前表示庆贺一下吧。也许。
  2我叫夜鱼。午夜里游动的鱼。不讨厌夜晚。常在凌晨前看书写东西。偶尔通宵上网,浏览各个文学网站。只做游客。一直以为网络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从未把网络归于另一世界。所以,有自己的QQ 好友,全是老朋友,没有陌生人,也申请了Email ,发文章很快捷。
  从小到大,没去过太多的地方。西藏、内蒙古,都很向往,却一直未能付之于实际行动。读马丽华的散文,给我以画饼充饥之感。夜读安妮宝贝,心中莫名地绞痛。那一晚,心痛得厉害。QQ 上的老朋友没一个在线。郁闷极了!一个叫糖糖的个人说明里写的东西,竟止住了我的心痛。
  于是,我留了自己的电话给她。
  等得忘记了。也没有接到糖糖的电话。
  她留言给我:“我迷失了你的电话。你可以按我的电话,前来惩罚。”后面是她的号码,一长串的阿拉伯数字,七扭八歪地纠缠着,好像在那里傻傻地专门等我,等得困了,躺在地上睡着了。
  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去了。再也不会对哪个女孩子好了。可是,糖糖的话,居然让我沉寂的心萌发了春的希望,渐渐躁动不安地弹跳起来。我在想,糖糖如果和我年龄相仿,糖糖如果没有男朋友,糖糖如果离我不是很远,那么,我会对她好,一如当初对待伤我很深的初恋女友。
  时下正盛行网络交友,网络恋爱,网络婚姻,虽然我很保守,虽然人们对网恋持否定的态度,但对糖糖的向往,一如我对世俗的反抗,欲发地强烈了。我早已不再苛求上天,再给我一个初恋的机会,只是希望逢到一个能够懂得我内心的人,不论她的相貌如何,家境怎样。
  我对着电脑屏幕,呆呆地想:“糖糖是否就是我等了许久的那个人?”
  拨通了糖糖的号码,对方略略停顿一下,说:“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找一下糖糖。”我说。
  “我就是。”她的声音,遥远而空灵,在我的思想里纠缠成一团。“请问你是哪一位?”
  “夜鱼。”我对她介绍道。
  絮絮唠唠的谈话,有如电话访谈录。你来我往,我问你答,有呼有应。彼此对对方略有了解的时候,双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谁都忘记了,对方是谁。谁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相识已久的老友。
  糖糖说她只看外国著作,我反道我从不看外国作品。她呵呵笑问,你很讨厌或者排斥外国的东西吗?那倒不致于。只是看到外国的作品有种很不爽的感觉。如此而已。很简单的一个理由。我回答了她的问话。
  末了,我说:“糖糖,你跟我妹妹的年龄差不了多少。”
  “那你就认我当你的妹妹吧。”
  糖糖半认真半恳求的说。
  “我从不认人为亲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过,你可以是个例外啊。”
  我向圣母玛利亚起誓,我对糖糖的感觉是绝对真诚发自我内心的,我真的只是想对她好,别无他求。和糖糖发生恋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俩之间有几千里的地域差异,又有着将近五岁的年龄差别。这些都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现实鸿沟。而更加难以逾越的是我心灵上裂开的那道海峡般的伤口。我不希望自己那么快地投入到再一次的爱情中去,只想和糖糖这样的女孩子好好的珍惜对方,相互给对方以精神的安慰和寄托,然后,各自过着各自平静的生活,波澜不惊,涟漪不起。
  后来的事实证明,爱情这东西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咒语。一旦植入了你的思想,你的理智和思维就会全部陷入它的包围,别人的话也只能化作一些无所谓的花絮。
  3和糖糖神交了许久之后,才遇到冷雪。在认识冷雪之前,每周至少得给糖糖一次电话。她也打给我,念她写的文章,唱她喜欢的歌,《十年》,《老鼠爱大米》。我把自己的手稿寄给她,作品偶有见报,也告诉她。
  从糖糖的口中,我断断续续地得到一些生活片段,拼凑在一起,就构成了过去十六年中糖糖的生活故事。
  五岁以前,她在外婆那里生长。外婆的猝然离世,给她小小的心灵罩上了此生难以抹去的阴影。世上唯一真正疼爱她的人,也永远地离她而去了。从那时起,她明白了人生会有死别。她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养父养母接她到家里来,抚养她长大。养父养母从接受她的那一刻起,年事都已很高。她有了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哥哥。好像除了爸爸,别人并不喜欢她。
  初中以前的她,凭着聪明的脑瓜,早慧的思想,成绩一直很好。后来,她开辟了自己的网络世界,在那里与陌生人组成家庭。她是最小的宝贝妹妹,所有人宠爱她呵护她。虚拟的家庭世界,给了她家庭的温暖。从此,不愿长久在家,听妈妈的吼叫和责骂。寄读在校的她,迷上了网络世界。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亲人。时间久了,家族里的成员一个个都死掉了,就剩她一个,孤零零地,她哭了几个夜晚。外婆去世的阴影,犹如浓墨一样,在她心灵里再次重重地洒下。她发现了网络世界和现实生活一样,也充满着生离和死别。
  于是,我发帖给她:“也许,我不能给你一份完美的爱情,但我想我会给你一片友情的天空。如你网络家族的兄长那样,关心你,呵护你。”
  她没有回帖给我。
  在电话里,她第一次给我唱了《十年》。又给我念了她以前写的文章。词句优美而流畅,感情沉郁而感伤。听得我无言相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心在为谁跳荡。
  初恋女友的形象,一次次在眼前飘荡,与糖糖的声音相碰撞,却发现那时的自己竟是如此的荒唐。二十岁的人空有一具奔波了二十年的臭皮囊,居然没有一个十六岁女孩那样深度的思想——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名誉地位金钱并不是我一生的所有,翅膀上系着黄金的鸟儿永远飞不高的。原谅并学会理解关心别人,忘掉该忘掉的,记住该记住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才能活得有价值。”
  对着烛光,静静地发呆,想深夜里的糖糖,是否也如我,对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发呆,在心底写东西,抑或,掰开手指,对着星星划魔咒。然后,抖落了记忆里糖糖多次的承诺,一一拿出来轻轻抚拭。
  她第一次对我讲:“我要去找你。”
  淡淡的语调,平静的语气,让我以为那里充满了真实,又让我感觉到了其中的压抑。她不可能离开生她养她的土地,来寻找陌生的天地。因为她年纪还太小。可是,我错了。正因为她的年幼和稚气,才造就了她后来一次次的叛离。
  知道了她不可能很快的到来了,但内心深处的固执,仍如倔强的黄牛,一心只想撞到南墙。我忙碌地奔波着,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情。希望她在渺茫的到来概率中到来时,知道并明白,我是一个诚信的陌生人。将如她的外婆一般,爱她,护她,保佑她的健康成长。再次听到她的生活片段故事时,她告诉我,爸妈软禁了她,并在那里给她安排了一份稳妥的工作。他们不会让她来到几千里外,依靠一个陌生的男人。我理解她的爸妈。也为她庆幸,她的养父养母还是爱她的,疼她的,关心她的,负责任的。没有任她肆意地放牧自己。
  我开始明白了,她根本不可能会来到我的眼前。
  后来,她在那里本分地干起了一份薪水不低的会计工作。并告诉我说,她恋爱了。那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生,已经追了她很久。
  4糖糖还记得打电话给我,念泰戈尔的诗,唱她喜欢的歌,更多的是念她以前写的情感散文和生活随笔。生活中的爱,没有改变糖糖内心隐秘处的不羁。她告诉我,她还要离开,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一定要来我这里。
  我笑着说:“好啊,糖糖,我随时欢迎你!”
  以为那只是她一时心起的调皮而已。不料,她却一直在较真。后来的一段时间,再也找不到她了。网上留言给她,她也不回。好像她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了。在这期间我试着去忘记,就好像忘记当初的女友。可是,我做不到。我渴切地希望找到那个纯纯的声音,听她念诗,听她唱歌。
  失去了的东西,即使平淡无奇,想起来了也是一阵惋惜。而喜欢的人,离去或迷失了,已不仅仅是那深深的遗憾留在心里,更有阵阵的疼痛在心底撕裂。而现在,我感觉到了窒息,感觉到了撕裂着的疼和痛。也许,我又一次跨入了爱的小溪。
  我拿繁忙的工作来摧残折磨自己,迫使自己放弃。而繁忙过后,结果还是回归到了更加孤独的寂寞中去。每到夜晚,就会凭空地陷入一种茫然失落的情绪。感觉到自己活的孤独而没有依靠。
  破了的梦,碎了的心,疼痛一阵,渐渐归于平静。尽管心中仍会有丝丝牵痛。我不会放纵自己,宁肯折磨自己。人生在世,难得一个知己。一种轻描淡写的生活,拉开了一个个生命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另外一些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距离。
  认识冷雪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拉近我俩距离的时间,正是糖糖销声匿迹的那一段时间。认识冷雪是一种天意,与冷雪相处应该是半分天意半分人为了。工作中,我喜欢与冷雪搭档,得心应手,配合默契。
  我喜欢冷雪。
  我象对待我的事业那样,大大咧咧,毫无拘谨地对待冷雪。冷雪清新如雨后初晴的天空,照亮我心中的殿堂。在忙碌与空闲的奇妙过渡点上,我会和冷雪在电话中瞎胡扯。一半来自糖糖遗留给我的习惯,一半源于我内心的孤寂与思念。也许,这对于冷雪极不公平。
  冷雪时常充当黄世仁,历数着我欠她的饭局,然后,絮絮唠唠地帮忙进行着我的工作。每次,我都乖巧如杨白劳,答应她忙完就“缴租”。可是,一旦工作完毕,就预示着休息时刻的到来。不是夜已太深,就是各自有事。于是,一个个承诺皆成泡沫,消逝在无形的时光与时空里。
  唯一一次,给冷雪补偿的机会,却又逢上了糖糖的电话。一场蓄谋已久的宵夜,化作了一次匆匆的应酬。我的心中容不下两个女子。就象人的眼里揉不进沙子。要么,留下眼珠,清除沙子;要么,任其二者各自伤残,一一败去。
  我选择了眼珠。也保留了沙子,在自己的手心里。
  5在繁华的街市一隅,糖糖默默地来到了,又悄无声息地存在着。她并没有遵守诺言,来了就来见我,而是在离我很近很近,只有十站地,二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蛰伏了下来,避而不见。
  她只知道,我笨到了极顶,听从她的约定,没到火车站接她。而她并不知道,一个叫做夜鱼的人,放弃了许多垂手即可拥有的东西,在她浮现之前要去寻找她。
  也许,我和糖糖都犯下了常规性的,而我俩都不该有的错误。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涡流,大概全变成了神经质。舞弄文字的人重视承诺和约定,也追求浪漫。而事实上,这二者是相矛盾和抵触的。
  我感觉得到糖糖已经到了。只是我没有她的联系电话,苦于无法与她联系。只好到网上碰运气抓她了。也许是默契,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双方都习惯于初次认识的方式,在QQ 上我逮住了她。
  “我来了。”糖糖发话给我。
  我说:“我知道。你具体在哪个方位,可以告诉我吗?”
  “你找不到我的。”
  “那你来见我啊。”
  “看看吧。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糖糖忽然问我另外一个问题,回避着我问她的话题。
  “我相信上天给了我认识并接受你的机缘,而你却不肯见我。所以,我相信:谋事在天,成事在人。”
  “晚上我给你电话。我下了。”
  糖糖没有停顿,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匆匆地下线了。
  我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说好了要来见面,到了此刻却再不肯向前迈步。她的这个样子,让我异常地担心。糖糖丢失的那段日子,我把自己也丢掉了。如今,找回了她纯真的嗓音的时候,也能把她的人一块儿找回来吗?
  晚上,接到糖糖打来的电话时,我保持缄默,一直听她说。后来,我又问她,为什么不肯见我。她只说,害怕,莫名地害怕。
  “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抱了太大的希望,而害怕见后又过于失望,让彼此双方陷入尴尬的绝望?”
  “嗯。也许是吧。我说不清楚。”
  她的声音依然纯真,但充斥着涩涩的苦楚的味道,透过颤动的嗓音,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孤单和对现实的怀疑。现在,她犹如敏感的蜗牛,稍有风吹草动,就将触角连同她自己的整个躯体,隐退到看似坚固而实际脆且朽的城堡里,让我再也抓不到她的任何行踪和影子。
  填不满的时间和空间都无所谓,最可怕的是心灵的空虚!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什么才是欲求之而惧之的为难?听了糖糖后来的故事,我才真正的明白了。
  在家里工作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安于现状,而是一直在跟她的养父养母抗争。那个追了她许久的男孩,并非是她所喜欢的那种。虽然在她的心中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而他也并不懂得什么叫爱,那只是他年少的冲动和懵懂。于是,他们分开了,回归到了开始。
  其实,那时糖糖早已决定了要离开那里,只是一直没能决定如何处理这段感情。现在,好了。割舍了那段情,换得自由腾飞时的满身轻松。她放弃了感情,也放弃了工作。而她的父母坚决反对,她来我这里。然后,她去了苏杭一带。与其说她是负气而去了那里,倒不如说她伤心之余,而饥不择食地奔到那里,来得准确些。
  在两个多月里,没有她的电话和任何消息,全是因为她去了那里。人间天堂的苏杭之地,既未给糖糖带来人间奇境的瑰丽,也未能疗去她心头的点点伤痕。反而,让她更加感觉到了离乡背井的艰辛和苦难。
  她说:“在那个没有亲人朋友,离你愈来愈远的地方,让我窒息得想要死去。”
  “什么时间可以见到你?”
  我又一次固执地问。尽管我早已预料到了,得到的答案,只有空白和否定。但我仍然要那样近乎残酷地执着地问下去。
  “告诉我,蝴蝶能飞过沧海吗?”
  6一切平淡如水。所有的文字都变得苍白。
  糖糖,注定了要在我的生命里打上烙印。我无法选择放弃。她好像我漂泊了许久的却仍在延续的梦,无法割舍那些对她的关爱和思念。
  爱在心中,心在梦里。
  我带着自己的答案问冷雪:“告诉我,蝴蝶能飞过沧海吗?”
  “能啊。只要她心中有爱。”
  冷雪知道我心中的所想。她笑着回答了我。与我的答案不谋而合。
  半月后,我把答案再次告诉糖糖。
  “为什么还要和上次的答案一样呢?”她说。
  我记得糖糖上次给我的答案:“不能,因为她太脆弱。”于是,我听着糖糖那沧桑味十足的稚气的笑声,我说:“世上有一种鸟,叫做鸵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喜欢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危险的追击。”
  “呵呵,你等等。你是在说我吗?”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
  我没有答案,也没有考虑,我是不是在针对她才说了前面的话。我不愿她受伤,也不愿她在爱的边缘流浪。我用沙宝亮的两句歌词,告诉糖糖,我为什么执着而任性地认为那只蝴蝶可以飞过沧海。
  后来,我又告诉糖糖,我已经不再抽许多的烟喝许多的酒了。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原因。可能是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或者已经麻木到了不再用酒精或尼古丁麻痹自己的程度。
  糖糖细声地又说:“你去QQ 看看吧。我给你留了言。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糖糖最后的话,对我极具吸引力,也极有杀伤力。
  这次,我再也猜不透里面的秘密了。只有去看看了。
  挂断了电话。我在去网吧的半途上,逢到了冷雪。瑟瑟的冬夜里,一盏路灯下,她一个人站在橘黄的光晕里,微微地缩着脖子,似乎在等候某一个人。
  看见了我,她迎了上来,叫我一声“夜鱼”,双手就马上放到嘴边哈气取暖。我说,冷雪,是你啊?我很惊讶。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一向清高孤傲的冷雪,会站在这里,孤零零地一个人。不论等人也好不等人也罢。她一个人伫立在这里,都会叫我无限的惊讶。
  “嗯。等人呢。“
  冷雪还象白天那样,对我总是肆无忌惮,说话毫无避讳,直来直去。
  “呵,是么?”
  “等一个每晚都会走过这儿的人。我等他很久了。只想听他讲一句话,只对我一个人讲的话。”
  冷雪自我陶醉似的对我说。我明白了。冷雪爱上了某一个人,而那个人还不知道。我既为这个人感到荣幸,也为这个人觉得惋惜。冷雪谈不上绝对的出类拔萃,但也是相当惹人喜爱的一个人。暗恋和追求过她的人很多。
  我知道冷雪想听那个人对她讲什么话,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我明白,我得赶紧走开了。免得妨碍了冷雪,让她多日的努力前功尽弃。
  “那你等吧。我要走了。还有事。”
  说这话时,我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里是酸酸的痛楚。没有理由和因缘地。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的心哗啦啦哗啦啦破碎的声音。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也是深深爱着冷雪的。
  “嗯。你是大忙人啊。”
  不等冷雪再说什么,我就逃也似的走开了。害怕自己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来挽留即将远离自己的冷雪。那一刻,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冷雪的变化。更没有去体味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可惜,我没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逃避开了。我只想着糖糖留给我的答案。
  所以,在我去寻找另一个答案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本已经拥有的确切答案。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总以为只有自己找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恰恰相反的是,最好的永远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垂手即可拥有。可是,我们往往发现不了,也不会很在乎。等到失去了,才觉得惋惜和后悔。于是,人世间就上演了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悲剧故事。
  我将永远地失去冷雪了。而我还没有觉察到。
  也许,以后冷雪还会帮着我工作,而我再也不允许去喜欢她,爱她了。“杨白劳”欠冷雪的无数饭局,也只好不了了之了。“黄世仁”也不复存在了。
  7那夜,回到我的小屋里,已经很晚了。
  我喝了许多酒,醉醺醺的。我舌根发硬地给冷雪打电话。似乎晚上睡觉前给冷雪打电话成了我的某个习惯,如同我在孤寂的深深黑夜里时时的牵挂糖糖那样的习惯和自然。
  “你喝酒了?”冷雪问我。
  “嗯。是的。“
  “你是头猪。笨猪。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醉意深深地说,我喝酒早成习惯了,已经改不了了。这你是知道的。你骂我也没用了。
  说完,我就静等着冷雪火气更大的责怪声了。以往冷雪总会这样的。等她发完了善意的脾气,就会和言的规劝我,不要抽烟,不要喝酒。
  可是,这话说出了之后,今天冷雪居然没有反应。仔细听了,才知道冷雪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坐在黑黑的夜里,抽着劣质的香烟,久久的难以释怀,闷闷地想,冷雪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她已经开始排斥我了吗?
  咳,咳。真够受。看来以后,我和她是没戏唱了。她再也不可能帮我了,一如往昔。
  此刻,糖糖也在黑夜的角落里,精灵似的时时牵痛着我的心。
  “蝴蝶是能飞过沧海的。因为有爱,太多伤感的故事,却因此不再伤感。”
  这就是糖糖留给我的答案。
  在QQ 留言里,我对着这话,发了好久的愣。想从这字缝里,寻找出点什么来。好像糖糖就隐身在这些字的行间里。看了许久,终究没有结果。
  鬼使神差地。我去点击糖糖的个人说明。
  “虚伪的社会,堕落的男女,一切不过逢场作戏。”
  繁体的中文,犹如难懂的楔形文字,纠纠缠缠闯进我的眼眶。心脏在那一刻里,猛然缺氧,大脑里一片空白,窒息和压抑摧我死去。
  也许,这才是我今晚醉酒的根源。
  糖糖不来见我,我可以理解和释怀。惟独这“逢场作戏”要让我死去。陌生人的真挚情谊,却也暖不活糖糖那颗扭曲已久的心灵!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挽回这个纯真可爱的糖糖?!我仰问苍天。
  十六岁的年纪,多么美好的时季!
  十六岁时,我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可是,我的确很想帮她。
  所以,我又求助于能谋善断的冷雪,想把这个凄美而平淡的故事告诉给她,让她帮我出个主意。
  不料,我的坏习气,却惹怒了她。
  我那会儿忘记了女人都讨厌她身边的男人酗酒抽烟。而冷雪也多次提醒和劝慰我不要抽烟不要喝酒。这些我都忘记了。应该全是为了糖糖吧。我忘记了冷雪很讨厌我的这些坏习气。
  再一次见到冷雪,仍是在通往网吧的路途上。我感觉着已经好久没见她了。再见到她倍感亲切,又深觉尴尬。还是那个橘黄的路灯下。那盏路灯下的那方土地是我去网吧的必经之地。
  橘黄的光晕里,飘着些许似羽毛如飞絮的雪花。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伫立在那里的已不仅仅是冷雪自己。那一刹那,我竟没看到,那里站着的人会是冷雪。等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冷雪,还有另外一个让我看起来很多余的人。冷雪正幸福地依偎在他并不宽阔的怀抱里,而他也很疼爱地用自己略显宽大的大衣紧紧地包裹着她。看的出来,他很爱冷雪。也很懂得浪漫和疼爱女孩子。
  冷雪伏在他的肩头,侧着脑袋,吃白如雪花冷若寒冰的冰激淋。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六……”
  冷雪数雪花的声音,犹如来自远古的旷野,清新淡远而又沙哑切切。那些幽灵样的雪花,簌簌地落到我的脖子里。一阵阵的冰凉,一声声的刺痛。我听出来了。和冷雪一起数雪花的那个人,正是以前冷雪告诉我她最讨厌却追她最紧的那个人。而此时,他正紧紧地拥着冷雪,冷雪也正幸福地偎依在他的怀抱里。
  生活也太会开玩笑,太喜欢作弄人了吧。
  我想把自己的脚步停下。又发现,已经太迟了。
  冷雪的脸正朝向我来的方向,她已经看见了我。
  “夜鱼,又是你啊。”
  冷雪的话,叫我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噢,是冷雪呀。呵呵……,我去网吧查些资料。”
  “呵呵,大忙人啊。你天天晚上都要去吗?”
  我的心连同我的整个人都痛苦地抽搐起来。经冷雪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的确是每晚都要来网吧的。
  我看了冷雪一眼,橘黄的光晕里,一束刺眼的光芒,逼的我不能够清楚的直视她。冷得瑟瑟缩缩的冷雪,很无所谓似的啃了一口冰激淋,故作洒脱无羁的幸福神情。我知道了,此时她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而我自己就是一只不敢直视现实的笨鸵鸟。
  “这是我男朋友。”她给我介绍说。
  冷雪没有把我介绍给他。他也不说话。好像我和冷雪之间的谈话,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他也就没必要插嘴了。其实,这样更好。免去了不少的尴尬和多余的客套。也许,冷雪已经跟他说过我;也许,不用谁说什么,他就已经知道我。这会儿说不定他正醋溜溜地仇恨着我呢。
  我似乎明白了,也应该明白了 ,冷雪守候的那个人是谁。而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一半源于他的粗心和死板,一半因了她的含蓄和草率。
  8我决定了,放弃所有的一切。
   一切从零开始。
  可是,生活不是我手中的纸,不如愿了,撕掉重新开始。那是确确切切存在的现实。你忘不了,也无法摆脱掉,一切重新开始。失去的将不会再拥有,已经拥有的如不好好珍惜,也将永远失去。
  注定了生活中的事物,都将在某个故事里上演,也终将在某个地方或某个人身上的某个部位烙上形状不一的印痕。
  冷雪,我已经很难再见到她。多半是因为我不敢去找她。
  糖糖,我也决定了放弃寻找她。虽然我们现在的距离从几千里拉近到了短短的十站地、二十几分钟的地方。我依然得选择放弃寻找,保持双方不会受伤的距离。
  我怕糖糖也受到无辜的伤害。
  一如我留给冷雪的伤和痛。
  我更害怕糖糖也如冷雪,伤心而违心地进行自我摧残,以此来折磨另一个灵魂。但我仍想继续帮助她,即使我不能爱她,一如兄长。
  于是,我在QQ 上留言给糖糖。把我的希冀和慰勉的话,全放进了这首诗里。希望糖糖能够理解和明白,陌生的朋友也会如亲人。也会给她最大的关爱和呵护。
  我给糖糖留言的这首诗叫《飞越沧海的蝴蝶》——
  你问我,蝴蝶,
  能飞过沧海吗?
  我回答说,能的,
  只要她心中有爱。
  
  你却说,不能,
  因为她太脆弱。
  ——这教我无声地
  伤心和难过。
  
  你接着又说,能的,
  因为太多伤感的故事
  却因此不再伤感。
  ——又教我无言地
  欣喜和欢乐。
  
  我知道了,你
  终究会如蝴蝶,
  携着爱和执着
  飞越沧海。
  
  
   2004年11月29日——12月3日夜 12:36
   遥纪等你说爱我
  
  
  补记:
  文中的糖糖就是现实中的辛辛,是我的第一位网友,也是我认下的第一个妹妹,我与她于04年春相识,相交一载有余,后彼此失去联系,05年中秋曾就到她打来的一个电话,不想此次竟成永诀。在失去她的消息了近3年后的08年春天,我忽然得到的竟是她已经夭逝的噩耗。她到今年才刚刚20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去了。我心中的悲痛无以言说。所以又翻出了纪念与她相识的文字,以作对她的永久怀念。另做《祭妹文》一篇,以表示对她的沉痛哀悼!!
  
  祭妹文
  ——春日寄辛辛
  妹者,辛辛也,山东菏泽人氏,二十不足,十七有余。零四年春,与之逢于网络,距今四年矣。后彼此熟稔于文学,赋文赠书,咏歌诵诗,彼此互通,颇觉欣慰。其人才貌双全,温文尔雅;其文文采飞扬,情感四溢,为我所钦慕者。曾有数面之缘,后失散多年,久寻未遇,音讯全无。今日忽闻其噩耗传来:已逝近三年矣。痛心不已,悲痛之至!深深惋惜其韶华早逝,更更痛恨自己知之过迟!故作文以纪之,怀之!
  朝思暮盼,与君再相见。
  千寻百怨,君影全失散。
  时时祝愿,盼君已有伴。
  不意经年,君已魂飞散。
  听此人言,我心碎作片。
  诅咒阎罗,何以把君拴!
  欲哭无泪,恨苍天无眼!
  豆蔻年华,正如花一般。
  还未盛开,何故为尘掩?
  苍天不公,为何妒红颜?
  厚土无道,何故埋少年?
  流星一闪,陨落天际间。
  刹那光辉,燃亮九重天!
  君之人生,瞬间已走完。
  相处虽短,情谊存心田!
  今日作传,永志把君念。
  长歌当哭,君与文永传。
  呜呼哀哉,伏维尚飨焉。
   愚兄:伟
   零八年四月九日夜凌晨
   于京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