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善恶有报
  好多年前的事了。三个贩木材的男子从夜里走起,走了80里路,实在是疲乏的不行了,走到大树底下就都不愿意走了。那个中等个儿,长得较壮实的男子眼尖,看见树后有条板凳就搬了过来坐了。谁知他这屁股坐下去就被板凳咬住了屁股,疼得他直撸嘴、哎哎直叫。不能起来,也不能挪步了。
  一道来的大块头背靠大树坐下来,正用衣襟煽风;那个矮个子则坐在地上往烟窝里纳烟丝。火柴擦着准备点火。此二人见此情形,看着壮汉,却又不好使劲。
  其实这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免暗暗嘀咕,一条板凳被他抢坐了,他二人都坐在地上,三个人也能挤一挤吧。念着是本村人一道出来的缘故,小个子就说些冠冕堂皇的关心话,道:
  “你屁股被板凳咬住了。不是你坐得太快,而是不知道这么个破板凳,是谁放在这里害人的呢?要是我早就将它劈碎烧锅了”。
  在一旁的胖大个子听到小个子说这话,急的他把用衣襟扇风的手停下来,朝那个小个子一瞪眼,反驳道:
  “你知道个啥?事情不像你说的这样,不清不楚的瞎叨叨。板凳能咬屁股,分明是屁股咬住了板凳好吧?
  我只问你,板凳是活的,还是屁股是活的?
  你不了解屁股,屁股可鬼着呢。屁股不但能咬住板凳,还能咬住人咬住衣服,咬住了□□你拽都拽不开来。
  在澡堂洗澡时你没看见(板凳上壮汉)他那个大屁股?痛分明是咬板凳咬重了才痛,你却倒打一耙说板凳咬住了他的大屁股。那个大圆屁股,嗨,还从中间分成两瓣,张开一个大口口就要咬人似的。板凳能咬到他屁股?”
  胖子吐沫横飞地跟小个子争论。小个子也绝不示弱,坚持认为是板凳咬住了屁股。吵就吵,谁怕谁?吵了几个回合,吵得不可开交。
  俩人正就板凳咬住了屁股,还是屁股咬住了板凳,争论不休,相持不下之时,远处走来了一位白发白眉的道人,怀里抱着一枚掸子走来。
  当走到他们跟前时,定睛一看却是个仙家风骨的老者,俩人都觉得来了救星,都笑嘻嘻向前一步道:“老先生好!”俩人道了个“好”以后就一定要求请先生给评评理。胖子指着屁股被板凳夹住的那人(壮汉),说他屁股在板凳上粘住了不能起来了,一起来就痛,问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屁股咬住了板凳,还是板凳咬住了屁股?
  道人知道自己走不掉,已经被两个人缠住胳膊,只好作答。随瞟了一下板凳上的壮汉,研算开始,席地而坐,盘腿,又将掸子搭于臂弯,将眼睛闭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轮翘着指头研计算,一刻钟时间研算完毕。道人深吸了一口清气,等神定气清后爬站起来拍拍屁股对二人道:
  “但凡有神看不见,蒙昧不知才论争,此凳是神仙所送,凡人岂知?这条板凳,早在五百万年前就已经被白须大仙放在这供行路人歇脚用。经历了无数次的劫难和沧海桑田变化,变来变去就是没有将树和板凳变掉。为什么?因为有神保护。你想想,五百万年前的板凳会咬屁股应是情理中的事。但是,话又说回来,说屁股咬住了板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屁股长在人身上,是活的。人心里的事情,只有人自己知道。你问他也不能问明白,他想做什么,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你根本没法知道。”
  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敷衍话,分明是刀打豆腐。大块头和小个子听了都不说好,都感到很失望。二人面面相觑,又不知说什么好。
  道人看此情形便也不再说下去,作揖道:“贫道这就告辞,得罪,得罪。”说完,抱着掸子风一般飘然而去。
  道人去了不多远又来了一个秀才模样的文化人。看见三人在树下歇息,好奇地用眼睛扫了一遍,大家都面面相觑。
  大块头和小个子因为不服气,看见秀才经过,就都争着向前一步道:“先生先生,您且留步”。大块头便指了指小个子。
  “我这兄弟硬说(凳子上的壮汉)屁股在板凳上不能挪动,喊痛,是被板凳咬住了屁股了。而我则坚持认为是屁股咬住了板凳。您是文化人,懂道理,就请您给评个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才”停下来,并好奇地弯下腰去摸一摸板凳。知道是坏的。又直起身看看这看看那,又回看了看板凳上的壮汉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并无痛苦形状。就仰面朝天,用手理一理自己的领口,吞了一口吐沫仍仰面朝天地说道:“这凳子是坏的,他屁股的肉被凳子的夹缝夹住了。现在应该放松了”。
  壮汉听秀才说了这一节就坐不住,很不好意思地就站了起来。也不说屁股痛,也不说不痛,也没有劳累的怂状了。大块头和小个子一直在争论,而壮汉坐在板凳上听了像没听见一般,随你们说去,管他自己享受板凳。
  临走时,秀才对胖子说:说屁股被板凳咬住了,不过是一句形象的说法而已。实际是屁股被板凳的夹缝夹了肉”。
  可不是呢?可不是?
  尊敬的客官,经秀才这么一番具有科学性的分析和解释,应该是真相清楚了?
  可是,大块头不服。且急的直跺脚,直拍手,直啰嘴,直叹气。小个子在一旁看胖子这样着实可气,就带气地拽住胖子的衣袖,要他一定亲自“坐一坐板凳试一试看”。胖子说:“我屁股不鬼,不咬板凳,我不用坐。”小个子道:“你看,心虚了不是?只是叫你试试看,也好知道你屁股不鬼,不咬板凳。来试试,试试吧?”
  胖子拗不过他,只好坐下来试给他们看,谁知屁股刚一坐下去,就哎哎地叫了起来。小个子在一旁道:你屁股真厉害,咬住板凳还咬得这么紧,你让它咬松一点不行吗?说点客气话,让它行行好?还说屁股不鬼,不咬板凳。再鬼就得咬人了
  大块头在板凳上屁股痛了一下以后,等不疼时慌忙爬站起来。再也不说屁股咬住了板凳了。
  哎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多少事情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的,或者问身边人一打听就能明白的,可他们就是不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的胡扯。常识、真相、可能性、以及事理逻辑,在他那里完全被无视,他们是书虫一类的人物,只知道从字面到字面,搞纸上谈兵。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理直气壮。他们是唯我正确主义者。总是能理直气壮地发议论和骂人。大块头胖子,还有那个白发道人。这后者,常常被人们视为高人,其实他们不过是一些和稀泥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
  这些不顾事实讲瞎话的主,直到自己的话遭到“报应”了,他才□□打了牙齿不说话了。
  秀才跟胖子说完自己探明的道理,见他是那样一种反应,那小个子也不示弱硬要罚胖子“坐”,因又看了一会热闹,眼看天色已晚,就转身走了
  这三个人也各自拿上行李,一径的向附近的小镇上走去。
  到镇子上,那壮汉和小个子先去找旅店,大胖子一人去找邮局。
  他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总会想方设法找到邮局,打一个电话回去。除非实在没有邮局和电话。
  别看胖子平时很节俭,但打电话他舍得花钱。
  在电话里,第一他可以向他老婆报个平安。第二,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想与他老婆说上几句话,他晚上才睡得踏实。甚至还能做个美梦,笑出声来。
  电话接通了,那头不听见人说话。他老婆人呢?胖子喊香花,
  “喂喂,你说话呀····好像是英子在哭,英子是他老婆的侄女,她带着哭腔地喊道,“姑爸:您赶快回来吧,姑姑离家出走了。”
  她没说下句就把电话挂了。她不敢说胖子老婆是跟人跑了,怕姑爸受不了,出门在外,把门不着,万一急坏了身体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姑姑跟人跑了,是听村里人议论的。
  人人都知道,都炸开锅了。都说是村东头做豆腐的王老四夜里出担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
  前天夜里三点多,做豆腐的王老四因起早挑豆腐担去十五里以外的小镇上赶集,在出村的地方看见胖子老婆香花跟一个陌生男子一道站在村口磨蹭。
  大概是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看见老四挑着豆腐桶,香花就说:“大哥早,您这么早就去新河庄赶集那?
  她指着那男子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哥,我大姑的儿子。昨天来找我,费了千辛万苦之力,总算找到了我。他来了马上就要回去,要赶着上班。他要我同去他家认一下门楼子,下次好带妹夫一起去。我要是不去表哥又不高兴。起了个大早,要赶县城六点多的火车。
  您要是见到我家胖子回来了,或者遇到我侄女英子,麻烦您跟他们说一声。说我去表哥家了,几天就回来。
  这几天我侄女英子回家了。”
  王老四听完香花的话担着担子扭头就走了。香花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家去拿了一条纱巾,一双带搭绊方口单鞋,然后把门锁好了,这才两个人又上路。
  昨晚她表哥找到她家时已是晚饭时间。饭不够,又得现烧饭。等把表哥招待吃饭以后,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开始表哥又没说明天要起早赶县城六点五十的火车回去上班。掣起来决定,并且要他表妹也跟他一道同去,表妹一看,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人们都睡觉了,跟谁打招呼去呢?只有隔壁李奶奶还没有睡,在床上哼哼。
  她过来跟李奶奶说,说她去她表哥家三五天就回来。李奶奶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耳朵又不好使,她说了也是白说。反正胖子到家还早,乘他没回来去一下,他回来以后又要照应他吃喝。就不得去了。
  王老四下午到家又忙到前头来卖豆腐。一个小平头来捞豆腐,老四在里面跟他老婆无意谈心,说:今天早上出去遇到香花和她表哥一起去她表哥家了。表哥是她失散多年的大姑家儿子,他费了千辛万苦之力终于找到他表妹。小平头在一旁听了,当时就嘴里就流出坏笑来,摇摇头。他买好豆腐把二枚硬币丢到桌子上就走了。
  小平头想:“见鬼,她还有个失散多年的表哥,我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一棵嫩的仙草却被外来的野兔给吃了。他妈的,他骂自己道:你就是一个饭桶、怂包,真的是白活在世上了。”
  那头,胖子在邮局听英子说她姑子离家出走了;这里,胖子马上就急得魂不附体。不仅放弃了这趟生意不做了,扒在邮局柜台上发呆,眼望着空气。
  连旅馆也不住了,到旅馆向那二人打招呼,找了两家找到他俩。打完招呼,就连夜往家里赶。
  一路上有船坐船,没船就步行,五天以后才到家。
  到家以后他不去休息或者找吃的,而是先翻看家里少了些什么,他老婆有带走什么东西没有,留字条没有?果然,桌子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胖子:我曾跟你说起过我有一个城里的表哥二十多年以前参加工作,以后就去了边疆。因为姑父母是大学老师因为疑似犯错误死了,表歌呆在边疆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他一直不想回来。眼看也快要到退休年龄了,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再不想回来也还是要回来的,就打了请调报告。还好,东奔西走,求爷爷拜奶奶找人,总算如愿以偿了。我去去就回,如果我没有到家你先到家,你要规规矩矩烧饭吃,不要总是买了吃。买了吃不仅吃不好,也吃不饱。
  看完,胖子喜欢的跳起来,对着字条是吻了又吻,看了又看,又把字条帖在心窝窝上,然后去睡觉。
  晚上自己起来弄了点面条吃了又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醒来。
  起来洗脸刷牙,忽然看见门口有一张居委会开会的通知,今天下午六点半钟在某小会议室。等洗好脸刷好牙以后,他把头发一梳,到饭店吃了碗面条就去开会。
  会议室里站满了人,小平头也在,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板凳上,嘴里在喷着烟卷。他是当地一霸,出了名的恶棍。他能来开会,说明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他看见胖子也来了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道:
  “哟,我道这么亮呢,敢情是春天来了?”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大家说懵了,都对小平头望着。才刚入夏,他怎么说春天来了?小平头继续道:
  “你们望着我,难道我说错了,绿色是不是春天的颜色?难道你们没看见,胖子头上有一顶绿帽子吗?呀,没有啊?啊,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小平头,在随口乱喷粪时,当时胖子还在想着他老婆这美好的事物,还以为那厮在和别人开玩笑,糟扯。竟不知扯些什么?
  待他清楚小平头是在对自己喷粪时,一下蒙了。感觉天像塌了下来。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样喷粪?
  真是飞来的横祸,当时他心碎了一地,死的心都有。他深知道这话的恶毒性和严重后果。他想不计后果,去跟他拼了。可是,等他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冲出去要和小平头拼命时,小平头早已不见了,走了。开会的人也都散了。听说会议取消了。屋里就他一个人,他气的瘫坐在讲台边直拍桌子。桌子也快要被他拍散,然后眼睛红红的,眼里蓄满泪水,伤心得像个死人似的回到家里,没吃没喝就倒在床上睡了。
  那个狗日的小平头看见他,就像个“猫”看见了“鱼”似的向他挑衅,侮辱他,向他脸上泼粪,叫他怎么不肝肠肚肺气炸?
  就在他昏睡几日,茶饭不思,痛苦万状,做着噩梦说着胡话之时,他的香花回来了。
  她真是个美丽的大仙女。救胖子命的仙女回来了。
  胖子忽然从床上跳下来,只是人,仍有些发飘打颤。
  他老婆一回来就烧饭做事,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到家了,那两个人回来了没有,贩没贩到货?
  “你生病了,”
  “没有”
  “没有,你人怎么瘦成这样,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胖子听了香花絮叨就什么病也没有了,也觉得饿了。
  将香花的问话都一一搪塞敷衍过去。又问香花怎么不在表哥家多住些日子。香花也说了许多关于表哥家的事情。表哥要她同去的目的就是以后带胖子一道去时,不必一路上向别人打听。
  香花又问胖子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来了土匪?人们表情都很怪怪的,都有话好像说不出来的样子,只是打手势比划。进去了还伸出头来对外面张望,指指点点?
  胖子的眼里蓄满泪水,就把小平头向他泼粪栽赃的话说给妻子香花听了。他说:”如果当时下得了决心,就和他拼了,”因为顾念妻子和家。
  香花要去找小平头要交代,被胖子拉住了。两个人对坐无语。胖子说:“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大泼皮无赖流氓,我们跟他拼不值得。恶人自有恶报,让老天爷收拾他去。”
  他现在想通了,他跟妻子说:
  “我不相信村里人会相信他一辈子。只要我们是清白的,他泼污也是没有用的,污不了我们。暂时我们可以出去做点小买卖,摆个小摊什么的避一避,等探得恶人归西村人完全识别出他是恶人,不再相信他,并且厌恶他了,后悔当年冤枉了我们两口子时,我们再搬回村里住也不迟。”
  香花也赞成胖子的提议。说走就走,谁的招呼不没打了。就连英子也不知道。第二天起早就带点换洗的衣服他们就走了。
  此后他们在县城还真的站住了脚,从摆摊卖菜做起,房东见他夫妇挺辛苦,起早摸夜卖菜也赚不了几个钱,而且他俩人又老实可靠,卖菜收工回来总帮房东太太做事,心里过意不去。思忖着要帮助他俩,卖菜既辛苦又赚不了几个钱,问胖子:
  “老韩呀”胖子姓韩,叫韩小六。
  “我们单位有一些小修小补的小工程,你在农村能不能请到瓦匠木匠?如果能请到,这些小事情你愿不愿意做呢?”
  胖子在建筑队干过,对包工建筑极为熟悉。只是苦于一无本钱,二无人脉,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够不着。脸犯苦色道:“我没有本钱。”
  “这个,你不用管,我可以先预付给你。”
  从租房子住家,到做小包工头成立建筑队,再到接大工程、大项目。村里人得知他俩现在发大财了,已是陡身富贵,千万资产。原来见到他夫妻两个都远远绕道走路,甚至还回头吐口吐沫的人们,现在都羞愧得低下头贴着墙根走。
  也有小平头的仇家,那些善良的人们来报好消息:小平头因为去年偷公家电,被电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