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草空》【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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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俗不起
第一节 女人见女人
这是霍晓佩与大峰的一段往事,当霍晓佩与她的心理医生白薇谈起这件事总是要约在同一家咖啡店里见面。这一类的情伤患者,通常来来回回的重复性叙述,她爱去的地方也是与她经历的事情有关的。白薇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她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当然,她首先一定是名专业的心理医生。白薇准备好了录音笔,她默默期待着这次的谈话内容可以与上一次的有所不同,哪怕只是在重复的细节中有一点点不同,也好让作为专业人士的她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找到准确的方向。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是霍晓佩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除此之外,没什么最新的线索。
“我叫霍晓佩,和大峰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那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四年,说好工作定下来之后就结婚,结果,他是个虚伪的恶心男人。”她说话的声音细小到白薇不得不把自己的身子凑近了听,但虚伪与恶心两个字的吐音被格外强调。话音稍落,“噢,今天先到这里吧。”霍晓佩迅速用略微发抖的手指狂躁的挠了挠一头油乎乎的乱发,甩着膀子离开了。
这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次次如此。白薇关上录音笔,在笔记里写下:“第五次面谈,咖啡店,霍晓佩,重复,排斥,焦虑症疑似?”
奇奇怪怪的患者白薇见到的也不少,但是基本上在第三次面聊时都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以听到,这位小姐,情绪消沉,小小的偏执,对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有排斥性的反应,焦虑症可能?白薇对霍晓佩是产生了一些些好奇心的,只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很清楚自己只应该把她当作一名普通的病人,并且,信仰的缘故,她提醒自己不可以有分别心。于是她接着写:
“强烈的我执让人时常沉浸在自我的意识中,情执也是其中的一种,陷在多年前的回忆里,即使是零散的片段也能像衔接完整的电影,从头放到尾。失落与挫败感来袭时,自我保护意识启动,对外界人事物产生排斥…”在没有确诊之前,白薇是不轻易给病人用药的,她坚持的原则是根据病因给药,而非病情,如果对方没有强烈的睡眠障碍的话。所以,她只是习惯性记录而已。
每逢到了周五的晚上,南京,这座城市便陷入车水马龙的喧嚣之中,私家车卡在隧道中走不动路,出租车打着“停运”的小灯,叫车软件提示车费乘以1.4倍。白薇是“悲智社团”的一名积极份子,周五按照惯例她安排七点整与社团的道友见面共修,但是今天她手上的病案拖延了近一个小时,再加上此刻的路况,估计要迟到了。疲劳了一天下来,她在内心为自己做了一个一反常态的决定,今晚,不参加社团共修了,突然回家,给老公一个惊喜。
白薇的老公叫樊启风,与白薇是美国读研时的校友,他们在一次新生会上认识,恋爱了一年之后热恋中的他们便结婚了。婚后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因为启风在当地著名的投资公司上班,为项目出差加班是一种常态,而白薇也是不擅于料理家庭的女人,所以女儿从小就由奶奶照顾着。启风的母亲倒是位贤惠的主妇,能做一桌好菜,也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婆媳关系平日里相处的还算可以,两口子通常下班后会一起先回启风父母家看看孩子,吃过晚饭后回自己的小家。
白薇的小家庭是令外人羡慕的,启风当初与白薇结婚时允诺的一切,也在逐步的兑现。他是很爱白薇的,当年为了追求白薇,他拒绝了导师介绍的大教授家的女儿,即使白薇比他大了两岁。毕业回国后的这些年,夫妻两从启风父母赠与的六十平米老式单位宿舍搬进了两百平米的高级别墅。这是一个英俊又好学的斯文型男人,但绝对不是个书呆子,除了对金融投资拥有独到的眼光之外,他是一个游泳爱好者,曾经在学生时代获得过全国赛事的奖项。白薇觉得,这一年紧张的工作状态,还有各类社会活动貌似扯远了她与启风的距离,启风只要不出差,不加班,他总是每个周末在家等她,想到这儿,白薇忽然有些内疚,的确,是该给他一个惊喜。白薇开车避开了拥挤的隧道和高架,顺着坑洼的小路回到了家。关上车门,锁车键“哔”的一声带动车锁,白薇低头在她牛仔蓝的布包里翻找着家门钥匙,因为是惊喜,所以不能按门铃。
“哈哈,找到了!”白薇也是有天真无邪一面的女性,她在家门钥匙上挂着启风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哆啦A梦。
白薇轻手轻脚的从包里拎起哆啦A梦,捏紧钥匙对准门锁,插进锁孔,再轻手轻脚的拧了拧,“咦?怎么拧不动?”白薇自言自语。
于是按照刚才的动作又试了一遍,还是转不动钥匙。白薇感觉,门在里面被人反锁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家里没人,怎么会反锁?如果启风在家,他反锁门干嘛?
“哗”门忽然开了,正在愣神的白薇被吓了一大跳,“白薇,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刚才还和启风说我不等你了,今天太晚了。”说话的是白薇的发小,王思洁。
“你怎么来了?没事先给我打电话嘛?”白薇被眼前的场景搞糊涂了,她看见老公启风匆忙从里屋跑出来,笑呵呵的补充道“我和思洁说你可能要很晚才到家,怕她回家路上不安全,劝她早点走,嚯嚯,她说她马上会给你打电话…”
“门,怎么锁着?”白薇顺手把房门向里推开的更大了一些,下意识的扫描着客厅,沙发,餐桌,地板…貌似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我没锁门啊,思洁,是不是你进来时候不小心带上的?”启风一脸诧异的问白薇的闺蜜王思洁。“啊?不知道啊……”
忽然,白薇包里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人是她的病人霍晓佩,她告诉白薇今晚是铁了心的要见到她,有重要事情和她聊。
“对不起,思洁,今天你来的的确不是时候,我得马上出去一下。启风,帮我送送思洁吧。”来不及解释的太多,听电话里晓佩的声音焦虑不安,出于职业习惯,出于一名佛教徒的悲心,她是生怕这位女病人有自杀倾向的,完全不是为了心理诊疗费。
已经五次了,这个霍晓佩今天是不是会对我说些不一样的事情呢?白薇一边开车一边想。
还是那家咖啡店,白薇迅速下车走进店内,老位置上坐着霍晓佩,她左手端着烟灰缸,右手用无名指与中指夹着烟尾,仰着脑袋,从口中吐出大大的烟圈。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叼烟姿势,白薇在心里对这位病人无名的加深了一份重视,今晚,她想让说话的气氛轻松一些,于是在霍晓佩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看见她白皙而隐约印着小雀斑的面颊上流着黑色的眼泪,“盆友,你睫毛膏花的了,今天么得涂防sui的吗?”白薇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一开口说南普话便把对面的霍晓佩逗乐了起来。
“薇薇姐,真是遇鬼了,你知道吗,我今天下午在游泳馆居然遇到大峰了。他在水里的时候抱着一个女的,但那个女人不是他现在的老婆,我看见他抱着那个女人的腰在泳池里乱啃,他们完全不顾及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我就盯着大峰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他也看见了我。”
“呃,晓佩,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妻子?你和他妻子认识?”白薇缓缓的问道。
“认识,而且越来越熟”霍晓佩回答。
“薇薇姐,我今天特别想把他的事情告诉你,你愿意听吗?要是你时间紧,我也可以付给你双倍的心理咨询费。”看的出来,霍晓佩情绪有些亢奋,语速,表情,都在向白薇显示今天会有些进展。
“双倍的就不用了“。白薇对霍晓佩微微的一笑,还是出于那份悲悯,对病患的理解,对职业的热衷,她伸出手去温和的摸了摸她的面颊。“好了,你说,我听着。”
白薇从牛仔蓝的布包里翻出了录音笔。
“毕业后某个周三的上午约定各自回家拿上户口本,周四上午在大峰所属的区民政局门口见。我在大门口等了大峰一个半小时却没见到他,终于按耐不住打了电话,他的手机是关机的。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一直没有大峰的消息。第二天早上,他的手机还是关机,我冲去他家,他父母说周三的中午之后就再没见到过他。他们说话的样子明显是在敷衍我,希望我早一点离开他家。我感觉到他们有事情在瞒着我,甚至整个空气中的气氛是很诡异的,我了解大峰的妈,她是个不太会说谎话的人,一编故事就会六神无主。第六感隐隐的告诉我大峰出事了。我向警察局报了失踪,通过在当地做民警的亲戚调查,原来大峰的父母周四夜里就已经去过拘留所了,大峰的突然消失是与一起有伤社会风化的处罚有关。我以为他从拘留所出来后会来与我道歉解释,一周后,我等来的却是大峰寄来的一个整理箱,里面是大学期间我送他的所有礼物,还有一封分手信。”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17-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