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个好朋友
   安鹏辉
  裴元老师,山西吕梁人氏。每逢说到“吕梁”两字,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马烽与西戎合著的《吕梁英雄传》,加之电视剧《亮剑》的热播。所以,我总以为吕梁人都应该像李云龙一样,性格坚毅,言语直率,开口闭口谈的都是打仗或者政治。但当我看到裴元老师时,我发现自己以前对吕梁人的认知是一种错误。裴元老师,面孔俊朗,犹如浸润在溪水中一块璞玉,给人印象,极为和蔼友善;若是微微一笑,春风也会为之失色。他的头发犹如千千万万个穿戴整齐的骑兵冷不丁接到撤退军令后扯紧马缰向后倾倒的场面;一双精致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为他拂去世间的污垢与尘埃,也正因此,我们经常听到他乐观向上的话语。裴老师,看起来更像文人,而不是武将。
  裴元是我们大学的班主任,大一时,班里同学和他没见过几次面,跟他相熟的人就更是寥若晨星。到了大二,我们才真正近距离接触裴老师,那时,他代我们“新闻评论”,坦诚的讲,我喜欢新闻评论,但我不喜欢裴老师的“新闻评论”。因为在他的课程上,他总是让我们对着电子课件没完没了的抄笔记,很多同学去上课,完全是摄于班主任的威严,不然的话,翘他课的人会很多。后来,借着酒劲,我问裴老师:“为什么总让我们抄笔记?”裴老师回答说:“为了帮你们加深印象,更好的学习啊。”裴老师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理解他苦衷的人却寥寥无几。这是他的委屈,也是我们的委屈。
  大三时,他代我们“纪录片赏析”,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门课,因为在课堂上,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观看时下热映的电影或非常经典的纪录片。也正是在这门课里,我与他进行了大学里唯一的一次课堂交流。那是看完两片关于“新疆”的纪录片后,他让同学们回答这两部纪录片有什么共同点,很遗憾,没有人举手。我不知道裴老师那时如何想,但我知道如果我的学生这样子的话,我会有一种挫败感。所以,最后我举手了。或许有人会说我很显摆,说我很爱出风头,但是当我听到裴老师说出赞许的话时,我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
  令我走进裴老师是在大四上半学期的某一次班里开会,散会时,裴老师忽然把我拉住,急切的问道:“郑渊洁和曹文轩之间发生什么事了?”。那时,我才知道裴老师也是郑渊洁的铁杆粉丝,这令我很诧异。我认为喜欢儿童文学的人,都怀有一颗真挚的心。真挚的心遇到真挚的心,便极易交流沟通,于是,我对裴老师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面对着他的问题,我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虽然这个问题犹如缠绕在一起的毛线,但我还是很有把握的把它理出头绪。我叽里咕噜,滔滔不绝的讲起来,裴老师专心的听着,仿佛是个认真听讲的乖娃娃。
  大学里,我和裴老师交流的不多,如果交流,也是发生在他造访我们宿舍时,裴老师像一个领导,后面总跟着几个班干部。他走到宿舍,并不询问每一位同学的最近状况,而是爆料。他得以洋洋的对琪哥说:“又是一天没有下床吧?你的午餐是被刘佳捎的吧。”又转头对董德说:“今天,我又看到你们俩在一起哦?”董德要狡辩,裴老师扬扬自得的说:“我可有证人哦,”这时,他们便是会心一笑。爆了佳哥的料后,便笑眯眯的对我说:“听说,你最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有二十万字?”我一听,脑海里立时划过一道闪电:“你怎么知道 ?!我们宿舍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竟然知道!”看着惊讶的表情,裴老师美滋滋的离开了宿舍。不得不说,他就像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侦探,任何蛛丝马迹都难以逃过他的目光。后来才得知,宿舍里有眼线给他提供情报。若非有心人,这些“情报”只会随水东流。
  裴元就像是梵高的画,没有多少人能够读的懂。所幸的是,在毕业之际,我可以近距离的和他聊天,倾听他的一些心声。
  那晚,我们步行去饭店。途中有一段路,我和他并肩而行。他说他很羡慕我的身材,我在心里直嘀咕:你的身材不胖不瘦,正好符合国家健康标准,令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反倒羡慕我?裴老师嫌自己胖,或许为此,他心里有那么一点自卑。“自卑”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准确,但是多多少少反映出裴老师曾经为此失落过。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卑点,周国平说:自傲的人有救,自卑的人无救。所以,我们还是要努力摆脱自己的自卑。
  裴老师在饭桌上一会儿唱,一会儿说笑,虽然他的笑话带着刻意雕琢的痕迹,但我们还是很开心的听他唱,听他说笑。他就像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这是我以前没有发现的,但仔细一想,就不难推断出他如此做的原因。临别了,他要尽全力去亲近每一个他曾经不曾走近的学生,他要逗乐每一个即将离他而去的学生,他要展现他课下的风采。有朋友问老师:你上课为啥不这么风趣亲切啊?裴老师举了个很事实的例子,然后说:“我认为老师上课还是要有老师的样子。不然,你们学不下什么东西。”角度不同,所思所想也不一样啊。我们不是老师,安知老师内心的苦楚?!
  裴老师有房子,有车子,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长的也帅气,可为什么找不下女朋友,是不是对女生有很高的要求。就这个问题,同学们私下里都悄悄的议论过。当我们问起他时,他很无奈的说:“我对女生也没有多么高的要求,只要她对我好,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也不要多么漂亮。我做老师做了七年,谁不想拥有一个归属,谁不想拥有一份爱情。有个老师说,你看,裴元就像一个学生;另一个老师说,他连学生都不如,起码,学生还有个对象,可他什么都没有。”我们静静的听着,裴老师缓缓的讲着自己的伤感,就像一个水龙头,没有被人拧紧,慢慢的滴下忧伤的水珠。我想对裴老师说,只要真诚,爱总会有的,情总会有的,幸福的爱情终究会来的。
  饭桌上,最令我感动的是,最后我和他干杯时,他将他的酒杯与我对调了一下。我的满杯子的酒便变成了半杯。裴老师看着我红彤彤像红枣似的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调。立时我的内心涌现出一股感动。那时,我真想和他来一次拥抱。
  外边大雨瓢泼,再不赶回去,楼门就要上锁了。临别时,裴老师坚决的说,楼管不开门,你们就给我打电话!我想当时,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内心的湖水都泛起了浪花。
  打了辆出租, 我们让裴老师坐着先回,他却决绝的推着我们上车。滂沱大雨肆无忌惮的鞭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眼镜已经雨水弥蒙,他的胳膊那样强而有力。那场景,猛地让我想起在大灾面前使出全身力气拼命保护孩子安全的父亲。
  坐在车上,看着雨魔的爪子爬满窗户,听着雨魔在车外的咬噬声,我的眼角忽然开出了泪花: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个手,你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没有和裴老师敬礼,虽然没有和裴老师握手,但我已经把他当做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对他直呼其名: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