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是北大人。我曾经跟北大有一点点缘,但终究没有份。

  我本科所就读的大学,是国内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三等本科院校。但是我酷爱读书,在图书馆读了大量北大先哲的著作,尤其读了一本叫《北大往事》的书,觉得只有北大才能称之为“大学”,只有北大才能实现我学术研究与文学创作双重梦想的“圣地”。

  于是,我决定报考北大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的研究生。

  事实上我的本科专业并不是中文,而是思想政治教育。跨专业考研,尤其是跨专业考北大的研究生,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我有一个学长,是物理系的,他对中文特别热爱,他居然跨物理专业报考了北大中文系的古典文献专业,最后居然还让他给考上了。他的成功,给到了我巨大的鼓舞。

  我从大二暑假就开始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学习当真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每当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去图书馆找出未名湖、博雅塔的照片来看,以此激励自己。

  当时,我们寝室8个兄弟,6个决定报考研究生。只有我决意报考北大研究生。每每跟系里一些一起报考研究生的同学随意闲聊,相互问起“你考什么大学”的时候,我说出“北大”两个字,往往都能从他们眼中看到敬佩之意。而在那一刻,我也心生自豪,好像我已经考上了北大一样。

  “北大”两个字,就有这样的份量。

  我当时认识一个中文系的朋友,正是因为都有“北大梦”,让我们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我们都心高气傲,觉得除了北大,国内没有任何一所大学值得我们花这么多时间、精力、财力去考研究生。我们击掌相约:本科毕业后,北大见!

  那种豪情壮志,那种意气风发,是我们青春时代最鲜明的特征。

  可是……尽管我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可考研还是失败了。

  毕业之后,我去了深圳打工。在深圳一年的时间里,我的工作很不如意。在我内心里,我不想打工,还是想继续去考研,继续考北大。

  我的一些大学同学,工作后也没有放弃考研的梦想,他们边工作边考研。有的同学大学时心高气傲,非名牌大学不考。但是工作之后,考虑到现实情况,调低了自己的目标,最终考上了一些不是很知名的普通大学的研究生。他们说,考上总比考不上要好。

  而我,总是对其他的大学嗤之以鼻,我的梦想只有北大。我甚至有一次在网上对一个很好的朋友说:我一定要考上北大!我一定要考上北大!我一定要考上北大!

  然而现实却是:我因为换了好多份工作,生活上极其穷困潦倒,经常要为下个月的房租而烦恼,这导致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准备考研了。

  慢慢的,我放弃了考研的想法。

  北大,在我的心中,越来越远。终于,成为一个远去的背影。

  终于,我再也不跟任何人提起“北大”两个字。

  我觉得我配不上北大。


  2.


  2004年5月,我开始写一部长篇小说。

  那是一部金庸同人小说。写那部小说,是受到了北大学子江南的同人小说《此间的少年》的启发。

  我计划写8个章节。写了小半年,才写了3个章节。

  我试着把第一章发给了国内很多出版社。只有寥寥几家出版社的编辑回复了。其中,青岛出版社的编辑刘耀辉老师的回复最为真诚。

  在此之前,我也投过一篇稿子给他,但是并未采用。

  这一次,刘耀辉老师回复的时候称,这部稿子还不错,叫我把余下的章节给他发过去。由于在稿子里面我并没有作自我介绍,让我感动的是,刘耀辉老师在电子邮件里写道:“为表诚意,我先介绍自己:男,汉族,中共党员,1976年生,1995年入北京大学读考古学专业,2002年获硕士学位,到上海古籍出版社担任编辑工作,2003年初,调入青岛出版社,目前主要从事青春小说的编辑工作。”

  北大!北大人!

  说不出为什么,我对北大人有一种天生的敬意。尤其对于那些本科就考入北大的人,我对他们简直是崇拜加膜拜。

  在整个书稿编辑的过程中,刘耀辉老师体现了一个真正的北大人对工作严谨认真负责的态度。我们来回对书稿讨论的邮件多达60多封。他对书稿内容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建议,后来把书名都改了。因为我是在一线做销售工作的,他对我的销售意见也非常重视,只要对成书发行销售有利的,他无不采纳。

  2005年5月,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正式由青岛出版社发行销售。

  后来,我在其他出版社也出版了多本著作。但是,与刘耀辉老师的那次合作,是我印象最深刻的。

  刘耀辉老师本职是一名编辑,后来也开始从事小说创作。他的童话著作《山有扶苏》曾获得冰心儿童文学奖。《布伦迪巴》更是一部诚意满满的儿童著作,我非常喜欢,旅行的时候我都带着,在酒店里看。

  2017年,刘耀辉老师从青岛出版社数字动漫出版中心总编辑转岗为青岛科技大学传播学院中文系的教授,并且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

  刘耀辉老师是无数北大学子中普通的一名。

  他没有那些著作等身的学术大师那样鼎鼎大名,让无数人崇拜;他也没有那些亿万身家的企业家那样出手豪阔,动则捐赠几个亿给母校;他更没有那些伟大的政治家那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120年来,北大为这个国家,甚至为世界贡献了许许多多的大师、大企业家、大政治家,他们是国家的栋梁,民族的脊梁。而更多的北大学子,其实也不过是如你如我一样,成为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如水滴滴落大海一般,湮没在亿万人民群众当中。他们在自己普通的工作岗位上,默默地奉献青春和热血。

  他们,都是真正的北大人,用实际的工作态度,默默地传承着真北大的精神。


  3.


  北大120周年了。

  我想起十几年前,我念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读过的那本《北大往事》。那是诸多真正在北大学习和任教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回忆录,一本充满了人间温情的散文集。

  我曾经也幻想过:我考上北大的研究生了,等我北大毕业之后,我撰写对往事的回忆文章的时候,一定要写几篇关于北大的文章。因为,我是北大人,我必须以此宣告我的北大学子的身份!

  遗憾的是,我并不是北大人。北大,终究不是我的。在今天,在北大隆重庆祝120周年校庆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的北大校友撰写文章,回忆北大往事。他们是真正有资格写那种文章的。他们写那种文章的时候,一定是带着骄傲和自豪的。只因为,他们是北大人。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写北大的文章呢?我又不是北大人。

  我总是悔恨不已: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更加努力一点?或许我更加努力一点,我就能考上北大了。还有,在我毕业之后,即使我工作不容易,即使我穷困潦倒,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放弃了我的北大梦,不再去考北大了呢?

  我跟北大有一点点缘,但是终究无份。

  因为这种遗憾,我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我甚至没有去过北京。我去过很多的大城市,可是我偏偏没有去过北京。

  我从小魂牵梦绕的北京,我从来没有去过。更加不用说是去北大了。

  北大,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永久的传说。


  4.


  可是,北大,难道仅仅只是北大人的北大吗?

  我不是北大人,我就没有资格写关于北大的文章吗?

  正因为不是北大人,我站在北大之外审视北大,可能会有另外一番感悟。

  可能会有很多人说,北大已经不是20世纪20年代蔡元培、陈独秀、鲁迅、胡适那个时代的北大了,甚至也不是20世纪80年代那个北大了。北大在市场经济和官僚作风的冲击下,已经变味了。

  可能还有很多人说,北大人和清华人一样,是国之重器,北大学子应以决定国家命运为己任,而不是仅仅为了找份收入高、地位高的好工作。

  很多人对现在的北大和北大学子未免感到失望。

  但是,作为一个非北大人,我想表达的是:在120年来北大的历史风云中,不管历史如何变迁,不管政治如何变幻,北大与北大人始终坚守着的是一份高瞻远瞩的情怀兼从容务实的踏实。在需要挺身而出的危难时刻,北大与北大人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充当历史的急先锋;在和平的年代里,北大与北大人也可以埋下头来默默做事,甘当孺子牛。他们进则一马平川,退可海阔天空。无论是过去的120年,还是未来的120年,他们的风范当一如继往,从不改变。

  北大人的这种精神,是为北大人所深以为自豪的。

  可是,只有北大人才具有这种精神吗?

  不是的。整个中国人,难道不具有这种精神吗?

  1919年5月4日,是北大人首先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的伟大的爱国运动。在北大人身后的,是规模更加庞大的无数普通的市民、工人、农民、商人。是伟大的中国普通人民一起掀开了现代化历史进程的序幕。

  1999年5月8日,美国轰炸南斯拉夫中国大使馆,不仅仅是北大和北大人,当时中国几乎所有的高校学子,以及无数的普通群众,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美游行,中国人的爱国热情,得到最高程度的激发。

  每当国家有难、民族有难的时候,整个中华民族都会掀起强烈的爱国热潮,亿万中国人民都会主动地投入到拯救国家命运的浪潮中去。这不是独有北大才有的精神,而是整个中华民族几千年来长盛不衰的伟大精神。

  现在,中国进入了一个真正伟大复兴的时代,一个从所未有的和平盛世出现在我们面前。北大,的的确确承载着中国人的希望。所有的中国精英学子,都渴望着走进煌煌北大去读书;所有的中国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可以走进北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北大,是我们所有中国人教育的制高点,是我们所有中国人教育最大的骄傲,是我们所有中国人教育永远的焦点。

  中国需要北大在我们伟大的盛世,做出北大应有的姿态,展示北大应有的力量。

  北大,不应该仅仅是北大人的北大,而应该是中国人的北大。

  我不是北大人,但我是中国人。中国有北大,我心中有北大。

  我心中有北大,因为我心中有中国。


  ——仅以此文献给北大12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