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毕摩做法

　　你问我这个世界上有鬼么？我说没有，你信么？

　　我们在公开场合从不谈论信仰，但私下里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凉山顶寒风凛冽，空气中漂浮着看不清的雾气。

　　雾气中漂浮着数不清的冰粒子，冻的人骨头缝疼。正值彝族年，也就是11月份左右。彝族当地的老师过年回家，学生们也都放假了，山上只有我们两个女老师坚守，无法下山采购，只能吃炸土豆、土豆丝之类的。

　　学校建在山顶上，周围没有村落，去最近的村落抄近路要步行40分钟。绝对孤独与安静。

　　其实在过彝族年之前，我与另一名女老师吵架了，我们彼此发誓不说话，假装看不见对方。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由于我们都是东北姑娘，暴脾气上来那是无法控制的。

　　大概在南方老师看来，我们两个一边大吼，一边互相推搡很恐怖，但对于我们来说，吵架、打架并不会让我们彻底决裂，有些事情打一架，就解决了，冷处理可能会更糟糕。

　　总之，南方老师把我们两个劝住，我们两个就不说话了。

　　过彝族年的时候，他们要下山，我还开玩笑道，等他们回来或许我已经杀人埋尸跑路。闹到这种地步，应该是再也不会说话，或者理对方吧，然而等他们回来后，却发现我们两个和好如初，还更加融洽，他们感到莫名其妙，其实，那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是一天夜里，电炉温暖的光在寒夜里发光。，躺在电热毯上，那是我们唯一感到舒服的地方。这天下起了大雾，他们说一过彝族年就会起大雾，因为山里家家户户杀猪烧热水，造成了蝴蝶效应。因此整整7天都会阴雨绵绵，要下不下，就在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浓雾。

　　这天夜里也一样，浓雾从山的那头蔓延过来，就像是怪兽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吞了进去。

　　大山深处，灯火稀疏，鸟雀都是安静的。

　　此时隔壁的卖店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人再哭，好像有人再唱。

　　我和那女老师住在同一间屋子里，虽然不说话，但彼此的心却都紧紧的揪着，就怕谁先开口，谁就是认输，女人么，就是这么别扭的。

　　天上没有月更没有星，只有屋里的电炉红色光温暖着，我们两个摆弄着手机，耳朵却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

　　我爬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穿上鞋披上衣服，来到了大门口，铁门已经被我们锁上了，我隔着铁栏往外张望。

　　不远处的路上，我看见有人在烧火，红色的火光，黑色的人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对着空气说话，一瞬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山里人烟稀少，他在跟谁说话？

　　那人穿着彝族特有的羊毛披风，黑沉沉的，根本看不清脸，只是围绕着火堆一边转一边说话。

　　彝语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仿佛是那人在我耳边念叨，吓得我赶紧往回跑。然后忍不住开口了，“外面有人！”

　　那名老师从床上抬起头，她的胆子比我还小，“哪儿有人啊！”

　　“真的有人。”我撩开窗帘，窗户的位置和大门是一个方向的，因此从窗户那边也能看见红色的火光。

　　她抬着头，往外看去，我也一并看去，黑压压的，没有光，更没有人，火呢？人呢？

　　我的手一松，窗帘落了下来，白色的窗帘上有一些水渍，黄黄的圈圈看起来像个人的影子。

　　那个咚咚声还在继续，我们听学生说过，彝族年前夕，都要找法师去做法祈福，赶鬼。

　　当地老师说，这片学校原本是大家火葬的地方，烧完后就地掩埋。

　　山中不便，人死了以后，要去山上砍一颗树，把人烧掉，他危言耸听的说有的烧不完，剩下手脚还会被野狗叼去，十分的吓人。

　　此时，我想起了这个传说，只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都碰不得，于是我赶紧跑回床上躺着。心脏却咚咚咚的跳着。

　　或许是因为电炉功率太大，或许是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学校那本就脆弱的电瞬间就没了。

　　“哎呀！没信号了！”那老师喊道，我们在山上，只有下面乡镇停电时，手机才会没信号，而那往往意味着，来电的时间不定，有时候甚至停个两三天，没有热水用，冷的浑身发抖，更没有办法做饭，只能烧柴。

　　“停电了，哎呦，这不要命了么！”山上的我们，谁也不会生火，而且停电的同时，连水都停了。大桶里的水经常结冰，此时细碎的冰粒纷纷扬扬，给地面镶嵌上一层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