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时,你会拥抱天使还是魔鬼,请务必告诉我,我好随你而去。

  第一章: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一件事而歇斯底里,什么都不在乎了。”
  手机屏幕闪烁的白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眼,光影投射在惨白的墙壁,让小屋子的氛围显得诡异而不安。男人翻了个身,抱着手机蜷缩在被窝里,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中不协调的亮光。房间不大,只容得下一人的卧室里却摆着一张双人床,这紧紧地靠着沿街小窗的床,就已经占据了屋子里大多数的空间。时而,黄色的光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伴随着汽车发动机懒散的轰鸣和阵阵狗吠,那不是清晨爬起的晨曦的颜色,也不像是紧急的铃声或者灾难到来的丧钟的声音,于是男人又翻了个身,依然把头埋在被子里。
  “我在看侦探小说,我觉得精心策划的谋杀也太酷了吧。”
  捂在被子里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男人不耐烦地划着屏幕,不知所谓地将震动调成静音,但那白色的屏幕依然在闪动,
  “如果可以,我真想策划一次谋杀案,或者当一回侦探。”对方发来消息,
  “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吧?”
  “我想跟你一块。”对方喋喋不休。
  盯着手机屏幕,男人面无表情,没有烦躁也没有因为受到邀请而感到雀跃,只是无奈地撇了下嘴。黑色房间里,白色灯光映衬下,他的脸庞不像是属于一个弱冠的青年,更像是一位久病初愈的男人,或者更加贴切地说,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好了,”男人的拇指在屏幕上熟练地敲动着,“早点睡觉吧。”
  他等了一会,女人的头像停止了闪烁,他盯着那熟悉的头像,熟悉得可怕,就像一副每天睁开眼都会在身边看见的身体,就在通讯录最醒目的位置,备注着可爱的昵称。那是一个符号,一个对她最肤浅的效忠和对短暂感情的最简单的诠释。手机的电子时钟跳到了右上角,凌晨一点整,他觉得周身的空气正在凝固,
  “你会为了我杀人么?”
  熟悉的头像上蹦出红色的圆圈,就好像丘比特的爱情之箭射中男人的心脏时,滴下来的鲜血。
  男人觉得自己的胃隐隐作痛,胸口也在发闷,空气仿佛在他的周围逃窜。他使劲儿踢开厚重的被子,冬日寒冷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了他的周身。他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贪婪地大口喘着气,脸颊随着呼吸而抽搐。几秒种后,他拿起手机,红色的圆圈还是紧紧地黏在那头像上。头像里,一个女人在冲着他微笑,那笑容可爱而甜美,被天使吻过一般的嘴唇由口红点缀起诱人而恰到好处的红。红色,又是红色,鲜血的颜色,也是爱情的颜色。如果爱情就是红色,男人心想,那他对她的爱就是呼之欲出的。
  望着那头像里的女人,男人露出些许笑意,但在他憔悴的脸庞上显得微不足道。如果爱情真的存在,男人想,他真的很爱她,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也许这只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不知道人情的多变也不知道未经岁月的美好是何等危险,他可以用一切去证明。但是现在,他真的很困了,他想睡觉,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懒得去证明。
  “睡吧,明天再说。”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男青年不想争辩,他只想让她乖乖睡觉,或者干脆放过自己。
  “我好困,”他惯性地在消息后面加上了一个动画表情。
  “那你睡吧。”
  男青年放下手机,闭上双眼。窗外的狗吠声在凛冽的风声中起伏,他皱着眉头,在心底咒骂这些无家可归的畜生总是在最寒冷的夜晚发出无谓的狂吠,就好像这样可以挽留住哪怕一丝暖意一样。
  时钟滴答作响,指针在这短促的噪音中规律而散漫的挪动。男人翻了个身,将一只手塞到柔软的枕头下面,好像那样可以给他以短暂而有效地慰藉。
  手机的屏幕不再闪烁,也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汽车的尾灯在寒风中远去,野狗也总算停止了无休止的狂吠。但女人的话语却在男人的脑海里萦绕,他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稳定心率以尽早入睡。恍惚间,一个女人好像走进了他的房间,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甚至好像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隐隐约约,他认出了那香水的出处,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不能挪动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力量把他固定在自己的床上,动弹不得。
  “你会为了我杀人么?”女人的气息在男人的耳边缠绵,就好像他们一起度过的湿漉漉的夜晚,带着稚气未脱的试探,也夹杂着爱意的魅惑与肉体的温暖。
  “我爱你。”
  他睁不开眼睛,但他似乎能够看清一切,熟悉的身姿站在黑暗的尽头,向他张开双臂。或许是他们太久未见了,疫情的爆发让城市归于寂静,学生时代本就是青春痛苦的萌发,也总是充斥着最狂妄和最短命的爱恋,每一段假期的开始,就可能是一段恋情的终结。所以也许是他太想她了,以至于她变成了一个影子,像一个鬼魂在游荡,在男人的脑海里游荡。
  “我爱你。”
  是那个会说话的鬼魂,伪装成她的样子,搅乱了他的睡梦,像是驻扎在男人潜意识里的寄生虫,又像是流经男人身体的每一滴血液,男人的嘴唇没有知觉,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说话,是那个鬼魂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在千篇一律地重复那高尚而肤浅的句子,
  “我爱你。”
  男人不甘心,他不甘心任由这鬼魂占据自己的肉体,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庆幸它说的话至少是真实的,也的的确确是他想对这女人说的。
  “你会为了我杀人么?”
  鬼魂般游曳在他床边的女人,语气里的柔和转为严厉地质问,
  “你会为了我杀人么?”
  男人感觉周身在震颤,那附着在他身上的力量在消退,他可以感受得到,但又并不十分真切。
  忽然,犹如破茧而出的蜻蜓,男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冰冷的汗水顺着皮肤的纹路从脸颊滑落。女人的鬼魂消散了,紧凑而狭窄的房间归于沉寂,凌晨寒冷的风在窗外呼啸,就好像一切从未变过,没有任何人造访过他的床边,也不存在什么鬼魂强迫他说出情爱的誓言,不过是一场真切却虚幻的梦罢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手机。红色的圆圈还驻留在那里,点缀着女人可爱又迷人的头像。
  “姜成,我有时候会怀疑,你真的关心我吗?”这是女人最后留下的话,伴随着她湿润而引人爱怜的眼眸映入男人的心底。
  “我爱你,”姜成缓缓地敲击屏幕,仿佛心怀忐忑又迫不及待,“尽管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但我还是爱你。”
  姜成闭上了眼睛,他后悔自己说出了如此不知所谓的话,就好像一个穿着束身衣的疯子以嘶吼向世人澄清自己的痊愈。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没有问起,他也不必回答,然后明天一早,他就去找她,拥抱她,让冬月清晨的冰凌在他们的唇间融化。可事已至此,他没有选择,也不能回头。
  手机屏幕在闪动,每一抹月光都在挣扎着进入这昏暗的房间,野狗在狂吠,就像魔鬼在撕扯弥留的灵魂。
  “我也爱你,”
  女孩的头像在闪动,他能想象到,她目光的真挚和嘴角的微笑,那源自对至死不渝的信赖,对爱情的最单纯的拥护。
  “谢谢。”
  野狗还在狂吠,魔鬼在靠近,它挨到了窗边,正向着这小屋内窥视。它嘴角的血迹还没有擦干,那是一场酣畅进食的证据。姜成望着它,青年的高傲化为哀求,如果这是自己的宿命,那他还想最后一次吻在她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