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记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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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过了衡阳后转向西行,走湘桂铁路。
火车进入广西已是22:00时许,广西的第一站是全州。高中读书时,在《中学数理化》上经常看到全州中学老师写的教学体会和教案,知道全州是广西基础教育比较发达的地区,高考升学率在广西名列前茅。在我的80年代,广西的高考分数远远低于湖北,如果我要是在广西参加考试,或许还有考中的机会,这时我可能会在那所大学以天之娇子的心情或颂诗书或谈恋爱,享受生命享用爱情,不会这么彷徨地漂泊在前面不知名的港湾。
桂铁路是湘桂二省的交通要道,当年洪秀全闹革命时从广西进入湖南就是走的这条线。绵延的山丘在沉沉的夜色中若隐若现,阵阵秋风从车窗外飘进来,带来丝丝凉意,嗖嗖的风声一如当年太平军的夜巡。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很多新战士打起了瞌睡,或趟或坐,头一晃一晃的。我睡意全无,火车哐当哐当的前行声正如当年洪秀全屡考不中呐喊一样,都是行走在历史的大道上,百年之后都人们的谈资。洪秀全是“落弟秀才”,在科举时代考了四次都没有考中,放在现在也就是与我这个高考落榜生一样,天资或许不高,是乡里人说的,不是读书的料。不过,洪秀全家境殷实,不为斗米发愁,而我的整个童年和求学的少年时代,都是在饥馑的环境长大,总在为解决下顿或下顿的饮食问题发愁,生命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根浮萍,被大风大浪吹到什么地方只能是自己命运。在一片沃土或能茁壮成长,在一片贫瘠土地上,只能收获微溥的希望。在寂寂的夜里,突然一阵琴声响起,有位混进我们队伍里的陆军老兵在吹口琴,吹的是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小草是否有寂寞是否有烦恼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烦恼与寂寞是我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时不在,而更多的是担忧。
深夜火车至柳州站,浑黄的灯光照在月台上,有些昏昏暗暗,也有些空荡荡,月台零零碎的几个人,散落着,也没有人亮出自己舌苔,少了些许行色匆匆的人群。这时其他车厢有几个身穿陆军服的新战士下车了,听同行的新战友说这是柳州的通信兵。其实我心里一直想当通信兵,通信兵一般都在城市,坐在通信机房有大量的时间复习功课,可以为未来的军校考试作准备,更重要的是,女兵大多在通信岗位,可以与来自城市的女兵贴近生活,收获一份城市的爱情。柳州是个大站,几个通信兵慢慢消失在月台上,火车还未开动。
突然车厢里骚动起来,所有新战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后方望去,直勾勾的眼神表现出一脸诧异的神情,交头接耳议论着。我也往后面望去,这才发现了骚动的原由。原来车厢里突然上来了8个女兵,穿着与我们一样海军蓝。这时接兵干部把最后一排的新战士调整过来,最后一排留给这8个女兵。那个年代,女兵都需要有城市户口。我远远地望去,8个女兵有一种城市女孩身上特有的韵味,满脸自信神情的写在脸上,眼神透出城市女孩特有天真与快乐,隐约还带有一份童趣,宽大的军装依然隐藏不住火一样的青春,飒爽的英姿仍然可见凸凹有致的身材,红妆蓝裹,更添一份妖娆。现在的年轻人绝对体会不对当年城市女孩的那种纯天然的韵味和自信的神情,这种韵味和神情是深入骨髓,装不出来的。很多年后,我认识一个常年带日本人的导游,其曰国人与日人在外貌服饰并无区别,但二人站在一起,就马上就能分辨出来谁是国人谁是日人,那种深入骨髓的神情表现在脸上就是神韵。正是对这种神韵的向往促使我有一颗强烈的离开农村到城市生活的愿望,一直到今天。这时,有胆大新战士就问女兵来自哪里。原来这8个女战士来自与我们同一个地方的黄岗地区,这时就有新战士鼓动女兵为大家唱歌,或许是青春的羞涩,或许是矜持,女战士并没有给我们唱歌。至今留下印象的是,第二天白天,列车开始广播时,有女兵给列车广播室写诗,诗很短,描述的是离开家乡思念父母的思绪,有“道一声珍重”的语句。这时,我感觉这些女战士的文化水平,要高于我们这批新兵。
夜深了,火车仍在广西境内前行,经过一个白天的旅行,大多数新战士都进入了梦乡,而我却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且当一次乘着火车的旅行,不愿意错过这旅行风景。窗外漆黑一片,远去偶尔传来点点星火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是在靠近城市的车站才有丝丝的灯光,预示着光明的前途。
天亮了,窗外的空气中有一层溥溥的晨雾,氤氲润泽,不远去的山峦渐渐清晰起来,零零星星的坠落在田野中。这广西的山都很小很陡,一座座散落着,就像在平原上生长出来的庄稼。山形都裸露着,岩石颜色深浅不一,间参其间,山上没有灌木,有些山上有半死不活的几棵树,也不是很高大,也些山完全就是光秃秃的,没有丝毫的绿色。与家乡单调的平原相比,第一次远行看到异乡的风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许异样的神情,经过一夜的长途旅行,离家已越来越远,家里种种不愉快的经历暂时随风而逝,安放在向隅之地,早上一缕阳光过来,空气中也弥漫着丝丝的甜意,老师说好儿女志在四方,一时郁闷的心情快乐了许多。
从车窗外看到广西的农村都是二层的小楼,外墙都是红砖,二楼楼顶都是与我们老家一样的小布瓦,没有见到红色的大机瓦。80年代中期老家农村刚刚把以前的土屋改造成红砖的瓦房,农村的楼房还很少见。感觉广西的农村比我们老家要富裕一些。铁路沿线的稻田里有人正在收割稻谷,他们的劳作方式与我们迥然不同。每块田里有一个脚踩的小型脱料机,现场收割的水稻进行现场脱料,脱料完的后稻草像训练完的一枪架一样三五把支撑着竖放在稻田里,像守护庄稼的士兵。不知道广西农村是否把稻草拿回家做燃料煮饭炒菜,还是以山上的树木做燃料,这山上的树木可能是被村民砍光了才成光秃秃的。我们江汉平原的农村沿袭的都是几千年以来的劳作方式,按收割程序进行的,先将水稻收割后捆着草头,挑到稻场码放整齐,待农闲时再在稻场碾磙脱料。无论如何,广西的脚踩脱料机在当时也是一件现代化的机器,而我们江汉平原则完全没有。从这点上看,他们的农业科技要比我们发达一些,先进一些,对体力的要求要少很多。
后来上军校,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一位作家也是乘这趟火车,写下了自己的感悟。作家游历过祖国的名山大川,北方的山南方的山都见过。作家的文笔很流畅,说这广西的山都是一个一个的,陡起陡落,没有北方连绵的群山那么巍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南方的山小巧而精致,就像南方的个体户一样,一个个都是独立的风景,而北方群山连绵,就像北方的集体经济一样,是公有制大企业。现在想起来,这所谓的作家,纯粹是胡说八道。
太阳越来越大,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正如女兵脸上灿烂的微笑。经过一夜休息新战士开始骚动起来,新战士在车厢走动的频率明显加快,眼神大多往女兵这边瞅来瞅去。好多新兵有事没事就往女兵这边走,一会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在女兵这边睃来睃去,一会往靠近女兵这兵的新兵送水果,目光大多聚焦在女兵身上。八位女战士的到来,成为整个车厢一道亮丽的风景。
文章作者 中国贪官数据库
上次更新 2019-03-07